“那就撒手。”裴厌辞得意地仰起脸回瞪他。
“不撒。”
瞪着瞪着,两人望入对方的眼。
莫名的情愫在眼里丝丝浮起,互相纠缠,分不清你我,从对方的眼到自己的眼,再入心,细细缠绕,暖洋洋地裹住。
心如擂鼓。
裴厌辞眼神飘忽了下,别开脸,局促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棠溪追也将脸撇到一边,手虚虚环着,掩在嘴边干咳了一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变成一桌之隔,中间塞满了各式酒菜,被切成一片片薄片的猪肉还好好地摆着,猪头上的嘴咧开,眼睛半眯,总有种说不出的和蔼意味。
“你莫不会又醉傻了吧?”棠溪追看他盯着那只猪头左瞧右瞧,又自顾自在那傻笑起来,不禁抚额。
裴厌辞是有些醉意,但好歹也被官场酒气熏了一段时日,酒力见长,意识清醒的很,只是比平时更兴奋了些许。
此刻他一手指着它,一手竖起指头对着天,清了清嗓子,收了笑容,认真地发誓,“今日厚土在下,卤猪头在桌上,我裴厌辞在此立誓,以后跟九千岁棠溪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当皇帝,棠溪追就是我的御前总管。我保证,对他不离不弃,护他一世周全安康,永享太平。”
“这回你该信我了吧,怎么样,心里踏实点没。”放下手,裴厌辞笑嘻嘻道。
这张明朗纯净的笑靥沐浴在阳光下,每一寸都在闪着稀碎的金光。
棠溪追被那光芒逼得无法直视,偏开了头,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追随地而去,不想错过这样的他。
好想、好想将他私藏。
“谁信你才是猪头。”他冷哼了声,到底谁保护谁,心里没点数吗。
“都要准备重新当皇帝的人了,也不晓得给人升个官。”
“你嘀咕甚呢?”裴厌辞朝他歪了歪脑袋。
“没有。”
棠溪追面容惨淡地笑了笑,像个毫无生气的纸扎人。
他会帮他坐上那个位子的。
只是有些话,听个趣儿就好了。
至少这一刻,他得到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感动和舒畅愉悦。
这已经足够他付出下半辈子和这条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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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饭从午前吃到了傍晚,半个月未见,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朝堂政事聊到熙宇格局,从大宇开国历史聊到安京的公子美人、塞北的风光、江南的烟雨、西南的刁蛮,以及南邦小国的奇葩风俗。
直到酒楼的人开始敲门说宵禁时间快到了,不是本坊的最好快些回去,裴厌辞这才伸了个懒腰,见棠溪追重新戴好帷帽,与他一同下楼。
无疏坐在大堂桌子上,望着二楼都快睡过去了,冷不丁一个激灵,瞧见了裴厌辞站在眼前,埋怨道:“大哥,你可算下来了,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自个儿回去了呢。”
“走吧。”裴厌辞揉揉他的脑袋,与棠溪追点点头,错身分别。
回家的马车驶得飞快,他总觉得今日缺了点甚。
撩开帘子,他看到夜色中一盏盏檐下灯笼泛着暖黄的光在眼前疾驰而过,街上的行人和房屋都成为了一道道朦胧而扭曲的黑影,成了一个个象征,从未为他而停留过。
他的心仿佛也破了个口子,温度随着这些人和物飞快地流失,被黑暗吞噬。
到了平康坊,他撩开帘子,对无疏道:“去督主府。”
“啊?这么迟了?”
无疏只是诧异了下,还是二话不说掉头往督主府而去。
约莫不到一刻钟,裴厌辞下了马车,看到督主府外重重把守的禁军,思绪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在做甚?
“回去吧。”裴厌辞揉揉眉心。
无疏看着那些禁军心里也发怵,奇怪大哥今晚的态度,不敢多问,“哦”了一声,又慢慢调转马头,将马车赶回自己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