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都好像摸到了他的一点门道,“等等,你之前说国子监给出一定名额,卖给不够门槛的人,难道是……”
“没错,这项制度倘若是给国子监创收用的,其实收益只能勉强维持运转,远不及印书局赚钱。”裴厌辞分析道,“卖名额,搞臭国子监名声,其实是为了让世家权贵退出对国子监的掌控,再借着这事,降低门槛,让更多平民子弟有机会进入国子监。”
“国子监因为这个名声受损只是一时,哪怕现在监里的鸿儒博士流失到私人书院,哪怕现在还有很多权贵在里面呼风唤雨,只要我们手中还握着学事司这项权力,过不了几年,国子监就会重回往昔名流云集的时候。”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直在针对世家权贵?”方清都琢磨着道,这些举措没有一个是对世家有利的。
“大人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裴厌辞笑道。
扶持布衣寒士,当然是为了绞杀这些屹立百年而不倒、并且越来越贪的世家权贵了。
“走吧,今日印书局开张,该庆贺一下,我请你看戏去。”裴厌辞推着人往马车方向走,“今日戏院演《寒门公卿》,还有《鬼妻劝学》。”
方清都稀里糊涂地想着,这故事还挺应景。
也许,他还是不懂,裴厌辞谋划了甚。
第116章替代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印书局刚起步,各方面都没齐全,需要多费些心思,为此,裴厌辞特地去方鸿春府上请他出山坐镇,他一来,宋家叔侄也跟着来。三人都没管衙署或者商行的经验,刚开始还惴惴拒绝,裴厌辞让他们宽心,宋祺安和方鸿春都有管学生的经验,这已经够用了,宋绥禧来凑热闹,谋了个职位,刚好也能历练一番。
至于国子监,裴厌辞基本放权让方清都管着,只有学事司偶有事务他才处。
过了两天,他被皇帝召进了宫里。
第二次单独见到皇帝,他对这人的行事作风和性格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一阵寒暄行礼后,他听到皇帝稳重威严的声音夹杂着几分不耐道:“郑清来和太子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
“太子殿下体恤郑相正在经历丧夫之痛,告诫臣不要总去打扰他,有事的话跟他或者礼部陈大人说一样。”
“弹劾扼鹭监一事,郑清来看来是不清楚了。”
“是。”
“郑相虽然丁忧,该操心的还是得操心,从前他对朝政就比太子要熟悉,日后还得要他主持朝政大局,现在就对政事不闻不问,那怎么能行。”
裴厌辞讶然,下意识抬头,还好,皇帝正在看他呈递的扎子,并未在意他的失礼。
几日前在朝会上看到的皇帝,精神亢奋,但没多久会变得十分萎靡,像精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后就颓然下去。今天看着精神不像之前那么好,也没往常那样差,看起来还不错。
这让他觉得皇帝还能多在这个位子几年。
裴厌辞放心了。
“陛下的意思是……这事没有郑相,恐怕办不下来?”他试探着问。
“棠溪追代朕处朝务,时间久了,可能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皇帝道,“你们做的很好,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冤枉一个朝廷重臣,到时候必须要让朕、让全天下人都看到能心服口服的铁证,朕才能定罪。否则,无缘无故攻讦那么多朝臣,最后不好收场的反而是你们。”
这话裴厌辞可一个字都不信。
他是郑党的人,若非他晓得棠溪追这次是为皇帝秘密办事去了,可能真以为皇帝会觉得棠溪追得意忘形,引起他的忌惮,从而更加卖力地举证扼鹭监的罪责,试图将阉党悉数处死。
但皇帝既然没有想要棠溪追的命,为何还一定要郑清来与太子合作,郑党两大势力通力合作,就算他撺掇顾越芊从中离间,其实也是杯水车薪,因为她不可能做得太明目张胆。
那么,皇帝就那么有自信,棠溪追可以对付太子和郑家?
对啊,先不说有没有办法办到,棠溪追被皇帝抬高到如今的身份地位,一大作用就是对付太子和世家。
倘若这次郑家不参与,棠溪追就算对付了太子,将顾九倾一个打倒了,世家仍旧站在幕后,皇子那么多,他们还可以扶持其他人。
流血牺牲了自己的儿子,一切又变回了原点。
裴厌辞不禁想到了前太子,之前听说他意图谋反篡位,前后不到三天就结案,事后调查虽然说是宸妃为了自己儿子才陷害太子,但不可否认,前太子是郑家人,皇帝会允许郑家血脉担任未来的皇帝吗?
“陛下说的是,为了朝政清朗,太子殿下付出了很多,但可能在收集证据上还欠缺些火候,相信他就算偶有对郑相不满,心生嫌隙,也不会不顾大局。”裴厌辞道,“陛下放心,臣会想法子劝他们的,只有珠联璧合,才能想办法拿到铁证。”
“这样再好不过。”皇帝道,“说来朕早就想要耳根子清静些,现在他们一个个全都光顾着吵架,还能做成甚事,全将精力花在盯别人的错处了。”
这番话似乎在暗示他们对付棠溪追是得到皇帝支持的,皇帝也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扼鹭监。
但倘若朝廷上下铁板一块,朝臣团结,恐怕第一个睡不着的就是皇帝。
这位皇帝的话要小心,十句有十句赞美你,支持你,但九句半都是假的,还有半句反话是要求臣子做到的。
一场会话告一段落,裴厌辞知道自己该退出来了,临走前又当面汇报了国子监这段时间的改革和变动,被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打发了。
“朕知道了,这些小事,就让棠溪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