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追察觉他动怒了,晓得他对自己不耐烦了,一步步朝他走近。
“还记得这个小骷髅吗?”
裴厌辞的目光放到榻边倒地不起的骷髅上,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惨白。
“我从未肖想过那个皇位,相反,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用鲜血祭奠这片土地上屈辱枉死的魂灵。”
“那些人不配为人夫,为人妇,为父母,为君臣。”
“但是,遇见你之后,”棠溪追在他身前一步之遥站定,仿佛再靠近一点,他要被灼烧得灰飞烟灭。
“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去治好这个国家。”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精美的匕首。
裴厌辞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要后退,手刚抬起,却见棠溪追将匕首的利刃按在自己的颈边。
“你怎想着我会伤你。”他自嘲一笑。
他怎么舍得。
那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一束光。
“棠溪……”裴厌辞无奈道,“把匕首放下。”
棠溪追摇摇头,脖颈瞬间划出一条血痕。
他解释道:“外面局势你可能还不清楚,明日你要与姜逸汇合,才能大败藩王,解决顾越芊,成为解决大宇内斗纷争的功臣,成为避免大宇四分五裂的忠臣,顺应天下,顺应民心,成功登上皇位。”
“但是,你的名声受我连累,姜逸不会帮你。你现在顶着杀死顾家兄弟的名声,就算日后你东山再起,也是曾经与恶贯满盈大权宦同流合污诛杀朝臣的奸贼,得位难,坐在那个位子上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凡是有气节的良臣都不会效忠于你,史书必在提及你的功时大书你的不堪过往。”
棠溪追声音颤抖,一向明媚勾人的眼尾怏怏地下垂,脸上讥嘲一笑。
“我是你的污点。”
“只要我死在你的手里,所有的罪孽我来背负,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是吗?”
姜逸明日就来,一切唾手可得。
只需要牺牲棠溪追一个,就能换取眼前最大的利益。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棠溪追抬眸,深深看着他。
“你选天下,还是我?”
他眼眶通红,眼尾仿佛涂了胭脂,那抹醉人的海棠红沁到了双睑里。鸦黑的睫毛被打湿成一簇一簇的,挂着泪珠,止不住地颤抖着,又倔强地掀起,想看清裴厌辞脸上的没一个表情。
曾经那些伪装的坚强和无所谓悉数卸下,泛紫的瞳孔中是无尽卑微的乞求。
“棠溪,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半晌,裴厌辞开口道,声音比他想得更加艰涩。
棠溪追全身发冷发僵,扯了扯嘴角,终归还是释然一笑,嘴唇颤抖,“是啊,我懂你。”
我懂你,懂你这片刻间的欲言又止,懂你的野心勃勃。
他的小裴儿,是天上的太阳,岂可被黯淡的星辰绊住脚步。
更遑论阴沟里见不得光的阴湿腐蔓。
他抓着匕首的手颤抖着。
他不想脏了裴厌辞的手。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从眼眶落下,在惨白得没有一点人气的脸上留下一条水痕。
“我能不能问你,在你心里,可曾有那么一刻,是真心示意地……喜欢我的?”
裴厌辞闭了闭眼,无奈叫道:“棠溪。”
“我知道了。”
是他僭越了,一直都该有那个自知之明的,不是吗?
棠溪追还未说完,床边的人站了起来,一把将他手里的匕首丢到一边。
下一刻,裴厌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