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拒绝了,日后太子再想找人做事,便也不会考虑他了。他将被彻底不重用,永远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秦雄如鲠在喉。
他既有一番抱负,但同时,在没与他商量时就擅自替他做这个决定,无疑赶鸭子上架,这让他很不满。
而且,坐在这个位子上,他就不得不与虎儿赖开战,从此为敌。
他不怕那个外邦佬,就是觉得这种争端没必要。
“你就不怕,我与殿下还有虎儿赖说这事,都是你在从中作梗?”被一个下人要挟,秦雄觉得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大人尽管去说,”裴厌辞坦然道,“殿下从不在乎用的是谁,你我之间与他的关系孰远孰近,想必我不用多说。而虎儿赖大人,你是顶替他的人,若说我从中作梗,恐怕他更相信你花了更大的价钱买通了我。毕竟在他们眼里,你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而我得到了甚呢?”
秦雄嘴里一噎。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太子近侍有一天会比顾九倾看起来还要可怕。
“那你帮我是为了甚……”
勤政楼下响起一声尖锐的唱喝,掩盖了他未尽的话。
皇帝到了。
“殿下在行宫等大人。”
裴厌辞丢下一句话后,匆匆站到人群外围。
所有人齐齐行礼。
“都起来吧。”一声低沉的嗓音道。
随着裴厌辞站起,他暗暗打量起远处的帝王。
他身着重玄色束身广袖长袍,前后与肩膀处各绣着五爪金龙,头上戴着冕旒,身骨清癯高健,鼻下与下巴连着一圈黑色的胡子,显得面色威严庄重,看不出喜怒。
“棠溪追,吩咐龙舟赛开始吧。”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裴厌辞下意识抬头,却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大臣中找不到他的身影。
不知何时,远方响起了一片百姓的欢呼声和呐喊。
随着帝王的脚步,众臣子跟着来到看台旁边。
在人流走动中,他看到一个人慢慢走到旁边,看起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那是他关注了很久的人。
终于,慢慢地,再次落了单。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
距离还有三步远的时候,那人机警地转身。
“裴总管?”张东勤脸色一如既往,缓缓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张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终于碰见了人,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何时,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殿下有何事吩咐?”张东勤随他去到更偏僻的一旁。
“以大人之才,做区区太子宾客实在委屈,殿下欲举贤任能,大人却三番两次推辞。无法,殿下只好派人调了大人的履历,没想到竟有意外发现,于是派我来问问,为他解惑。”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像是太子欲找出罪证,借这事拿捏他、逼他听命。
“何事?”张东勤面色肃然起来。
“之前大人在担任御史大夫的时候,刚正不阿,屡屡谏言,再之前,还在滨州担任过长史,在相州担任过司户参军。之前二十余年,大人默默无闻,之后九年,这升迁速度,堪称奇快。”
“从前年少,如总管一般的年岁,哪里晓得如何去赚功绩。”听到这事,张东勤像是关爱晚生的后辈,满脸和蔼关怀,“你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想要好好闯荡的时候,但也要注意,莫鲁莽。”
他慢慢逼近一步,“张大人所谓的赚功绩,难道就是九年前踩着别人尸体得上面的青眼?”
“裴总管对九年前的事情很在乎啊。”张东勤微微一笑,“张某自知没那么大本事,闲散惯了,入不了殿下的眼,殿下不必劳心费力地去查。”
“若殿下手里得到了九年前大人的一些首尾,那也没关系么?”裴厌辞玩味道,“这可关乎大人的前程,九年来大人步步为营,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不容易,若是事情捅破,恐怕陛下也对大人失望至极。”
天边隐隐传来龙舟的密集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