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看到裴厌辞被棠溪追拉着往外走的时候,他有些不悦,也有几分担心和焦灼。但这种微薄的关心和不虞,在东宫属官一一参拜他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第二日,此时此刻,等他再次听到裴厌辞消息时,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愧疚。
这股愧疚带动着浑身的血液,奔涌向大脑,引起一阵轻微的恶心眩晕,红了他的眼眶,冷了他的手脚。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好摆脱掉心里的那份愧疚感。
等快到裴厌辞的住处时,他的脚步反而犹疑起来。
他的脑海里,反倒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棠溪追怎么会好心地派马车送他回来;比如,棠溪追残暴嗜虐朝野皆知,每晚睡前总要将人折磨得半死才肯意犹未尽地收手,裴厌辞怎么会全须全尾地回来。
不安和多疑的情绪再次放大,越发叫他不得安生。
他目光迟疑了下,再次变得淡漠而坚定,敲响了房门。
“进来。”屋里,毋离的声音响起。
他推开了门。
毋离看见来人,先是震惊了下,尔后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殿下,”他敷衍地行了个礼,“殿下怎么屈尊降贵来这里了。”
“你先出去。”顾九倾命令道。
毋离担忧地看了裴厌辞一眼,转身出了屋子,脚步一拐,又猫着腰顺到了后面的窗户底下。
“殿下来这做甚?”裴厌辞疑惑道,接着露出恍然的神情,惭愧地垂下眸子,“小的无用,没能探听到狗阉人的虚实。”
“嗯?”顾九倾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曾设想过裴厌辞会憎恨,会不想他,碍于身份不得不对他低头,或者是颤抖地扑进他的怀里,哭诉棠溪追在他身上实施的暴行,害怕地寻求他的安慰。
不可否认,联想到第二种可能时,他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怜惜之情。
甚至,有些激动。
也许,世人,尤其是男人,都对柔弱易碎、需要他保护的人情有独钟。
特别是只对他一个人展现出来的时候。
裴厌辞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他若想显露出这种神态的时候,只是因为这样最能有利可图。
眼下,他选择将可以谈感情的事情,变成了一场公务。
“你就没有甚别的要对本宫说的吗?”顾九倾神色难辨,从他的面容中,完全看不出方才他内心的所思所想,只有一张惯常冷漠的脸。
将裴厌辞送给棠溪追一晚是个糟糕的主意,只是当时被棠溪追话赶话地激将,让他心里疑窦丛生,总让他觉得裴厌辞是棠溪追派来的人——不单单只是棠溪追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还有他们之间的感觉,明明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却总显得和谐,默契,气场相融。
他这个裴厌辞的主子,反倒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这让他很不舒服。
倘若裴厌辞对他有点情,是该怨他答应下来的。
若是否认了对他的不怨,顾九倾觉得更加棘手。裴厌辞与他,那就是产生了隔阂。
不管哪一种,他暂时都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
“小的被棠溪追带走后,在马车上,他就对小的……”裴厌辞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吻,思绪忍不住卡壳了下,继续平静道,“后来回府,他让小的沐浴一番,上了他的榻……”
“够了。”顾九倾面色阴寒。
他知道凭棠溪追残缺的身体,压根不可能对裴厌辞做出甚别的事情,但一想到他们两个在同一张榻上,他内心就起了一股暴怒。
一种恶心、嫉恨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
裴厌辞成功调动起了顾九倾的情绪,将身边的近侍送给阉人玩弄,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不堪。
“小的说这些不是想污了殿下的耳,只是想说,棠溪追一上来就……他一直没给小的机会套话。”裴厌辞歉意道,“昨日棠溪追当着东宫属官那么多人的面让殿下没脸,殿下忍辱负重一口答应将小的送过去,肯定是想借机派小的去探听虚实,诱棠溪追开口。”
他主动帮上司顾九倾顾全了脸面——不管这位太子殿下将他送出去出于何种目的,看起来这么不堪的事情,现在都是为了与棠溪追朝堂间的博弈。
“只是东宫属官而已,不值得本宫花费太多心思。”顾九倾并不在意那些人,“他们是臣,本宫是君,棠溪追需要用这种不入流的小家子手段来拉低官员对本宫的印象,以抬高他自己,本宫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