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许长风仍是面带微笑,悠声道:“我自金丹开始离宗历练,见过的散修不计其数,多是蝇营狗苟、见利忘义之辈,初见面时只当十三你与霍姑娘也同他们一般。可方才一战,见你二人勠力同心、意韧神坚,绝不是那些散修宵小可以相提并论……总而言之,先前在言语上多有不恭,二位担待了。”
修士在生死间最能明心见性,许长风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宁尘叫他说的腮帮子都酸了,忍不住打趣道:“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定是别有用心!我看你是看上我家小霍了,净搁这儿说好听的。”
许长风身子一僵,赶忙看了眼景水遥脸色,口中道:“莫要乱说,我只是为了彼此嫌隙冰释,才……”
“你看,结结巴巴,心里有鬼。”宁尘用胳膊肘戳了霍醉一下,“你小心着点,这家伙对你起色心了。”
霍醉哈哈大笑:“没事儿,我和许师兄郎才女貌,搭一对儿不亏。”许长风看懂他们是在拿自己说笑,叹气:“你们俩,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宁尘摇头晃脑:“这话听着比刚才顺耳,那酸不溜丢的我们真可受不了。”三人都笑起来,唯有景水遥独自走在前面,不见喜怒。
……………………
渐渐,一座黑黝黝的高山在目力所及之处显现。那山不似寻常山脉一点点连绵起伏,而是从平地里向天空突兀拔起一座巨大石峰。
若论山高,那山许是还不如霍醉的叶含山,可叶含山于群岭簇拥之下却不显得多么出挑。
而那灰黑色石山孤峰一座,浑似一枚楔子直往天上插去,远远看着甚是雄伟。
霍醉拽拽宁尘手:“尘……十三,我们就是要往那山上去吗?”宁尘“嗯”了一声还没如何说话,景水遥已回过头来:“你方才叫他什么?”
霍醉心里咯噔一下。她尘哥尘哥叫的顺了,刚才一下嘴瓢,竟叫景水遥抓住了跟脚。
“我……”
霍醉来不及反应,宁尘却已翻了个白眼,朝霍醉道:“你看你,叫那么生分。叫十三还不行,还非得叫全名陈十三。”
景水遥不置可否:“你姓陈?”
当初柳轻菀给他硬插到景水遥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跟景水遥细通他独孤十三的全名。万一话没对上,事儿可就岔劈了。
“别提,我可不认的,我娘家人才叫这姓。”宁尘满嘴胡扯。
“那是为何?”
“我爹娘两家不对付,都不爱我跟对家姓。”
“那霍醉怎就叫得?”
“小霍是我自家姑娘,她自然叫得。”
霍醉叫他忽然这么一说,耳朵都热了,张嘴想要掰扯。可是心中又不禁甚感欢喜,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一笑,权当默认。
许长风在旁边笑笑:“霍姑娘人好,委身屈从于你,你可占了莫大便宜。”
“嗯,你说得对。我福气好。”宁尘伸手就将霍醉牵过来,“不过你现在也不用说些好听的,当初你偷偷骂我家姑娘,我们可都听见了。”许长风一愣停了脚步,他微叹一声,往霍醉跟前急走一步拦了:“霍姑娘,先前误会许某已解释了,不再赘言。现请姑娘受我一礼,万望见恕。”这哥们儿说着话,展臂合揖一躬到地,结结实实给霍醉鞠了一个。
霍醉多好的姑娘,哪能真当回事儿,赶忙托胳膊给他架起来:“许师兄言重,这事今后再别提了。”
宁尘说起此事也不图别的,就为叫霍醉心里拔根刺儿。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这许长风却不是仗着自己大宗大派拿鼻子眼看人,而是有种一路直走的迂腐。
碰上外里邪气儿的看不过眼,但遇见自己不对的地方也真当回事儿。
可宁尘还是喜欢他不起来。
咋说呢……飘,这人太飘!
此等迂腐也不是因为别的,只因生在法盟五宗之内,不接地气儿。
许长风依借高门出身,可以活得挺胸抬头,却不懂体谅那些混在下头的散修有没有什么苦衷。
这时候,有一人的影子在宁尘心中浮起——合欢宗的好大哥耿魄。
人家耿魄也直,也正,却是和自己一样从泥巴里滚出来的。
那么儿呼喂点指他人的事,耿魄是决计不会做的。
只是不知道现如今合欢宗山门已是何等模样,穆天香身为傀儡往上一坐,浩天宗暗地里把持宗务,那帮子兄弟恐怕多少也要吃点苦。
正胡思乱想,景水遥声音将他拽了回来。
“十三,再行半日就要到了,你有什么谋划没有?”那宗祠大庙就在眼前那座大山的山根处,墓室凭依山腹而建,以大法力凝阵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