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把这几天的心声都吐露了。
她在这里受了委屈不高兴了,都没有地方可去,还要想尽办法甩掉这么多看管她的人,到头来自己好不容易溜了,回头还要连带得他们受累。
李煊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但亲耳听她就这么说出口,心里还是不由闷痛。
“乐乐,你不要任性。”
像是被这个词刺到了,她努力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对,我是任性,是不是只要我没有按照你太子爷的意思来,就是任性了?而你可以假死骗我,也可以随意爽约,还派这么多人十二时辰都监视着我……”
越说,她声音越低落,“反正,你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我做什么就都是任性,都是不应该……”
“乐乐……”他说不出辩解的话,伸手想要去揽她的手臂,还未碰到,就被她后撤一步躲开,“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要怪就怪我,你就不要处罚风荷他们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犯了事儿,自当接受处分。”否则这偌大一个东宫,还怎么管理?更何谈管理天下?
范灵乐垂着头,看向地面,半晌,方才咕哝出声:“嗯,随你,反正这座东宫里,都是你说了算。”
她转身,小跑着回了雪燕居,把李煊一个人甩在原地,任凭他独自在院子里沉思。
范灵乐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但两个人却是闹得僵。
李煊正为着私自调动禁军的事儿而头疼,这段时日里在皇帝面前是如履冰冰,于是乎为了讨得皇帝的开心,愈发卖力地筹措起来银两,积极地促成重修陵寝一事。他和工部打了商量,要省银子,就得再从民间多征调一些劳役来,反正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事办成、办漂亮咯。
他每天被各种政事环绕,忙得晕头转向,那头范灵乐还不领情,自己离家出走了还理直气壮、不知反省。他抽不开身去哄她,也没那个心思,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谁也不愿先低头。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忍心,在范灵乐无助的眼神下,咬一咬牙,终究是免去了对风荷和余则涛的处罚。这样坏了规矩的事儿,他真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风荷本来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弄丢了太子妃,不是被等着发卖出府,就是被打发去刷马桶、洗灶台。可没想到,殿下竟然破天荒的大发慈悲,不追究他们的渎职,只是罚了半个月的俸禄,便再没有深究了。
喜从天降,她又可以继续侍奉这位“太子妃”了。因着是“带罪之身”,又知道是太子妃替他们求了情,她对范灵乐也是愈加殷勤备至。
只是她瞧着这段时日,太子似乎有点把太子妃晾下来的感觉了,不像以前那般天天腆着脸往她跟前凑。算算时日,殿下竟是有好几日都没有来过雪燕居了。
她看着正趴在桌上、对着吕博士留下的课业走神的范灵乐,心中只是默默叹气。这位“太子妃”,可别是要失宠的前兆啊。
她走过去,将一盘荔枝煎放她面前。这东西珍贵难得,岭南县丞八百里加急呈献给宫里的,皇帝赏赐了些给太子,殿下直接挥挥手,全让送雪燕居这边来了。
可见殿下心里还是有她的。只是就怕“太子妃”再这么作下去,殿下迟早有不耐烦的一天。
“夫人,这是殿下赏的荔枝煎,要不要我剥来您现在尝尝?”
范灵乐懒懒地抬起身子,瞥一眼那玉盘中盛着的鲜红小果,却是听得眉头一皱。“赏”给她的?呵,什么时候他给自己送个东西,还要叫“赏”了?自己是不是还得去他面前磕头谢恩呢?
她恹恹地别过头,下巴又重新靠回了桌上,“不吃。”
没胃口。
风荷撇撇唇,摇摇头,暂时先把那荔枝煎放到了一边,等这位主子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说吧。
她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开始替范灵乐捡点起了衣裳。过几日,就要去和源山庄避暑了,她想着提前准备下。
手在衣柜里翻检,忽然,见到抽屉一角,之前她给范灵乐准备的月事带,竟是还干干净净地躺在那儿。
她疑惑,手拿起来,转向范灵乐问道:“夫人,您这几日还没来月事吗?”
她就说呢,怎么这几天都没有叫自己帮洗月事带了。
范灵乐一听,脊背都僵住了,挺起身子,略显仓皇地看着她。
她就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瞒不过贴身的人的。
“嗯……”她垂下头,纤长的眼睫在脸上打下淡淡的阴影,远看,竟是在这东宫里养出了几分弱柳般的柔婉之姿。
风荷愣了半晌,忽然挣大了眼睛:“夫人,你该不会是……”
她抬眸,慌张地脱口而出:“风荷!你别告诉殿下,可以吗?”
风荷瞪直了眼,人彻底傻了,“啊……为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殿下呢?怎么也能瞒得过呢?
范灵乐泄了气,缓缓摇头,眼望着光滑的地面发呆。
为什么呢?她也不明白,可就是不想叫他知道。若是他知晓了,应当会欣喜若狂的吧?可她却没有当初怀心心那种心情了,她知道,因着肚子里的这颗龙种,她会被迫跟这座东宫捆绑得更深,更狠。
见风荷似乎有点吓住了,她不由露出了几分祈求的眼神,“风荷,我拜托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这个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告诉殿下,好吗?”
风荷还是没缓过劲儿来,面对范灵乐直白恳切的目光,只是呆呆地点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