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夸奖说得轻巧活络,饶是薛清安都有些红了脸,但当听到米老板的时候,握碗的手不自觉颤了颤,转眼间又恢复了谦和有礼的神色。
何秋月放下汤碗,挽着姚秀楠的手进了前厅,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账房看见两人,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娃娃脸上也满是惊喜。
“掌柜的,这是近五日的流水,请您过目。”
账房年纪轻轻,干事却极为利落,不仅算数颇具天赋,还写得一手好字,连账本都记得工整端正,宛若标致的字帖。
何秋月简单翻了一下,目光停在前日的一大笔开销上,账房会意,忙开口解释。
“前日里西坊约好那家的伙计来催,说若是再不交付便要将空屋转手他人,姚小姐也说跟您商量过此事,情急之下便交了定金。”
一平五贯的价格在西坊算不得便宜,一整间五十平的铺子下来要二百五十贯,这对于刚起步的她来说不是一笔小价钱。
但鉴于转手的那家铺子位于耀州主街,地段也算得上最豪华,何秋月有心想把它打造为未来的主店,所以还称得上占了个便宜。
姚秀楠见她低头沉思,以为是因着自己自作主张生气,忙开口认错,“秋月,实在对不住,现在只是付了定金,不行我明日便……”
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姚秀楠的肩,何秋月对着面色惶惶的两人咋了眨眼,随后比了个大拇指。
“做的很好,我早说咱们是并肩的同伴,关键时刻能独当一面,日后有了分店我也能放心交给你们打理了!”
这下账房更是又惊又喜,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好半天才冲着何秋月行了一礼,“掌柜的放心,别的不敢说,不管有多少个店,理账这块绝对不让您操心。”
何秋月笑着点了点头,“还有个事,下午得麻烦你带上纸笔,跟我到对街的米氏瓷行走一趟。”
“为何去那?”
姚秀楠显然对米家厌恶至极,听说何秋月还上赶着要去,连忙出声劝阻。
但还未待何秋月回答,账房显然明白过来,抢先一步开口。
“米老板这一倒,米家肯定撑不住大大小小的七八家店,掌柜的约莫是想趁机吞并那么一两家?”
果不其然,何秋月闻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虽然不能痛打落水狗,但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米老板这次下了狱,就算身为女婿的翼王出了力,他最好也就前往洛阳养老。
想在耀州继续开瓷行?那是不可能的。
临近晌午却又起了层雾,望着门外朦朦胧胧的街景,何秋月却感受到了别样的魅力,隐约中有种预感,属于她的良机,已经来了。
……
回到刺史府的薛清安,非但没感受到久别重逢的温馨,还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女皇的第三子,兼任户部侍郎与金吾卫总管,也是米老板女婿的翼王,大老远从百里之外的颍州赶了过来,正在主座上静静打量着他。
虽说知道两人的这层关系,但连他都没有想到,一向薄情寡义的翼王竟真的亲赴耀州,严令马祥释放认罪的米老板,直逼得马祥放了那五色烟花。
“清安啊,可算把你等回来了,若不是马参军一直阻拦,本王都想派潘将军前往营救了。”
翼王华服锦带,因容貌出众,曾和薛清安并称洛阳双壁,但性子确实截然不同。
他不仅处事狠辣无情,平日里也极爱流连花丛,以至于太子的不二人选,成了如今的实权亲王。
一听此言,薛清安行了一礼,露出了个半真半假的笑。
“承蒙翼王殿下关照,不过眼下正逢陛下贺岁之喜,实在不宜大动干戈。马祥快言快语,若是哪句话冒犯了殿下,还请您莫要怪罪才是!”
翼王也不是庸碌之辈,早就知晓这位是个外软内硬的主儿,啜了口茶。
既没有继续埋怨马祥,也没有提释放米老板之事,而是若有深意地轻叹一声。
“清安啊,你可知何为太平盛世的为政良方?”
薛清安从善如流地接话,“依下官看,当是平衡。”
“好”,翼王状似欣慰地拍了拍掌,随即倾了倾身,目光沉沉。
“但本王怎么觉着,薛大人大刀阔斧,颇有除旧迎新之意呢?”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