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代弟子,以你天赋最高。如此不思进取,你对得起宗门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吗!”
郁清和闭眼:“师尊恩重如山,弟子无以为报。身为修者,又如何不希望剑荡群邪、得证大道?
“但这……决不是为一己私利,牺牲他人的理由。”
“……”
话音落下,季舞雩神情微变。
过了一会儿,方听他沉声:“你何时知道的?”
郁清和默了下,声音低下去:“很早就知道了。”
“难怪。”季舞雩摇头,“你的想法不无道理。但若能助你得成大道,那女子也算死得其所。”
郁清和浑身一震,依旧没有抬头。顿了片刻,才听他轻声道:
“敢问师尊,究竟何为大道?”
他缓缓抬眼:“当今世上,多少修者。从古至今,又多少大能,有谁敢说自己得证大道?千百年来唯一可说得道飞升的,也就只黄钟真人一人而已。我又何德何能,敢说跨过了神魂一坎,就必定能够得道?
“为了一个飘渺的目标,赔上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乃至性命,这又是哪里来的道?
“况且,师尊自幼教导我众生平等。都是人命,又怎分得出高低贵贱——”
“住口!”
一声厉喝。季舞雩这次似是动了真怒,连带声音都带上了真力。
郁清和被震得稍稍一晃,很快便稳住了身形。然而看看恩师不虞的脸色,略一迟疑,却还是顺势单膝跪了下来。
果然,季舞雩见状,脸色稍霁。随即轻轻拂袖:
“为师知道,你心性纯良,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是好事。以……以命定女子为炉鼎修炼,也的确不是什么正法。”
他说到这儿,轻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仍低着头的郁清和,这才道:
“这段时间来,为师也总在思量这事。半月前刚好在藏书阁里找到一本双修之法,若认真研习,对你二人都大有益处。只是有些心法不合你用,需要稍加修改。我已将此事委托给你师姑,凭她的能力,应当也快有结果了。”
“……!”郁清和难以置信地抬头,“师尊……”
“师什么尊?”季舞雩瞪他,“刚才不还骂得振振有词吗?就差骂我老畜生了。”
“弟子不敢!”郁清和赶紧又把头递回去,“师尊之前,为何不说?”
“能不能动动脑子?我好歹是谷主,老头一个,跑去研究双修术,像话吗?”季舞雩继续瞪他,“本想着到时托你师姑交给你,你倒好,直接跑了不算,见面还骂上了。”
“玉剑流芳,我看你改叫口吐芬芳算了,没大没小!”
郁清和忙又告罪。换来季舞雩一声嗤笑。
“既已说开,就别再钻牛角尖了。和子月他们一起回来吧。”季舞雩道,“谷内正值多事之秋,你是大师兄,不在可怎么行。”
郁清和又应一声,季舞雩满意点头,虚影终于渐渐消失。
只剩郁清和一人,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头望着虚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却闪动了几下,面上渐渐浮上几分思索。
很快,又一炷香后。
房间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陆子月大咧咧的声音随即响起,唤郁清和出来喝药。
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应声。陆子月有些急了,推门而进,这才发现屋里已然空了。
人也好,剑也好,皆不见踪影。
唯有阵阵冷风,从大开的窗户里灌入,吹动桌上被镇纸压着的书信,发出猎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