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用足尖把塑料袋踢进大门,然后搂着白以辰后退一大步,当着夏景辉的面甩上了大门。巨大的关门声震醒了白以辰,他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细碎的光,璀璨但是迷离。他的手抖得厉害,但是用尽全力地揪住安诺的衣襟,所有的关节都绷紧,指骨几乎要从皮肤里刺出来。他觉得会发生点什么,这是他期待的,也是他恐惧的,是让他快乐的,也是让他不安的……
安诺迷失在白以辰的眼瞳里,他毫无意识地低下头去。
“安……大哥”白以辰喃喃地低语着,他相信会有一个吻落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不是幻想,不是躲避,更不是玩笑……这个吻会敲定一切事情,会给他带来一个温暖且安心的未来。白以辰甚至挺了挺腰,为了迎接这个吻。
“小白……”安诺的鼻端嗅到淡淡的药味,那是白以辰后背伤口上敷的药,这股气味让安诺瞬间想到了那个燃烧的夜晚,想到了白以辰血肉模糊的伤口,如果一个人的心也这么血肉模糊,会怎样?
安诺悚然一惊,脑袋里一个尖锐的声音说:“停下停下停下”,安诺把双手放在白以辰的肩头,轻轻一推生生拉开一道空隙,看着白以辰慢慢离开自己的怀抱,安诺甚至能感到到皮肤撕裂开来的疼痛!而那双让他沦陷的星光大眼里,迷雾渐渐散去,目光慢慢凝定,一层层的水汽悄悄泛起。
安诺甚至有些恨自己。
白以辰屏住了呼吸,他笔直地看进安诺的眼睛里,目光稳定神色自若,只是脸色一层层白下去,让安诺心醉神迷的酡红转眼间消失不见。他站得很稳,身子依然像拔节的新竹,带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清新的气息剑一般挺拔。他慢慢地抿紧嘴角,鼓起的太阳穴告诉安诺他是如何用尽全力咬紧自己的牙,不让眼中的那层水汽流下来。
安诺突然就慌了。
“白以辰……白以辰你听我说……我……”
“安大哥,今晚吃简单一点儿好么?我买的菜不多!”
白以辰打断安诺的话,他吐字清晰,语气和缓,听不出一点儿情绪的波动,就这么平平淡淡地问安诺。
安诺相信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跳跃到晚餐上,而自己又该说点儿什么。
白以辰点点头,拿安诺的沉默当默许,他轻巧地转身走向厨房,顺手弯腰拎起了脚边的那装得满满的塑料袋。袋子显然有点儿沉,白以辰在直起腰背的瞬间全身停顿了一下,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安诺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扶他一把,在手指看看碰触到白以辰腰际的时候被白以辰轻轻躲开了。
安诺这么伸着双手,眼睁睁地看着白以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安诺还是无法压抑心中蒸腾而起的那种罪恶感,好像自己辜负了什么。
其实白以辰买的菜并不少,前一天下午于岱陪他去了趟菜市场买回来一堆菜,他打定主意要好好做顿饭给中午回家的安诺。可是鱼剖好腌好了,青菜洗得干净青翠,新鲜的鸡胸脯肉切成小丁,胖胖的花生米炸得香脆可口……一切都准备好了却没有等到安诺的身影。
一个下午音信全无,白以辰终于失去了耐心:交通新闻里的惨烈画面轮番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每一个画面的主角都是安诺,每一个画面都让人崩溃!所以虽然不知道安诺是在帮哪个朋友办事,但是鉴于自己和安诺的交集只在燃惑,白以辰还是决定去燃惑打听打听。就在他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夏景辉敲响了房门。
夏景辉这人,用秦晓的话讲就是和于岱是“绝配”,一个负责“听”,一个负责“说”!夏景辉不善言谈,劝人宽慰人的水平完全可以和安诺的厨艺相媲美。在他和白以辰大眼瞪小眼半小时后,终于放弃地叹口气,提议去燃惑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去超市转转买点儿菜准备晚饭。
白以辰想厨房里的食材都放了一个下午了,青菜也蔫了,想必做出来也不好吃,于是点头同意。超市离家很近,夏景辉心急火燎地冲过来根本没想手机的问题,白以辰出门时恍恍惚惚也就忘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现在,白以辰站在厨房里,看着满台面的食材发了半晌呆后突然觉得挺高兴的,真的很高兴——老天爷到底还是眷顾他:安诺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而且显然非常紧张自己,那种紧张已经到了……的地步!
白以辰抿着嘴角笑了,多好,我爱他,他喜欢我,至于敢不敢说,什么时候说,那是另一回事儿了!白以辰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冰凉的水拍在自己脸上,再一次对自己说“加油!”
对于白以辰来说,这十几年他习惯了一无所有,习惯了为自己“争取”,他很乐意“追求”安诺,只要安诺也对他有心。他打定主意要对安诺“好”,要让安诺也爱上他,为此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付出更多的努力和等待,未来的岁月很长,白以辰颇为得意地想:“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白以辰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之后,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大干起来,干烧黄鱼、辣子鸡丁、蒜蓉荷兰豆、浓汤娃娃菜,他要给安诺一个家常但是美味的接风晚餐!
安诺缩在沙发上恨恨地骂着自己,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现在转过脸来想要躲得远远的,这人品差到自己都忍受不了了。安诺搓搓脸颊,更加无耻地对厨房里的白以辰嚷一嗓子“去买烟”后……又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