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望正吃着,含混答道:“京洛无人照看,只能挤出这几个时辰了。”
孟长盈自然知道,京洛与云城朝堂局势,她一清二楚。
政局、人心,都可把玩,尽在掌握。
可万俟望的所作所为,却叫她看不明白。
“……为何?”
万俟望奇怪看她一眼:“什么为何?”
孟长盈搁下碗筷,一字一顿道:“为何夜行回宫,夜奔千里就只为两个时辰?”
她实在不明白。
万俟望定定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是一双清明冷冽的眼睛,望进去就像跌进冬夜无人的寒谭,可他偏偏就想试个深浅。
他轻轻一笑:“只为两个时辰。”
孟长盈手撑着长案,俯身凑近,更近距离地注视着万俟望的脸,想要看清他每一处表情波动。
“两个时辰可以做什么?”
万俟望姿态放松,垂目而笑,似乎他毫不介意被孟长盈看穿一切。
或者说,他期待被孟长盈抽出底牌。
“雪奴儿看出什么了?”他问。
孟长盈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嗓音微冷:“别这么叫我。”
“娘娘看出什么了?”万俟望从善如流,乖觉地改口。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后,孟长盈倏然抬手,碰了下万俟望垂落的浓黑眼睫。
“你的眼睛很红。”她说。
万俟望睫羽一抖,却没有后退,而是抬眼看她,浅色瞳孔在灯火之下影绰如柔缓水波,睫毛在她皙白指尖上扫过。
“两个时辰可以送来一支桃枝,同你用一顿饭,说上几句话。”
答案很普通,普通到不像话。
“只是这样?”孟长盈问。
“只是这样。”
万俟望笑笑,仰头饮下一杯热酒,动作落拓不羁,不像是身处漠朔皇宫,反倒像是坐在幕天席地的塞北草原上。
“你瞧,我答了你也不信。”
孟长盈眉心微蹙,雪白小脸看起来比年初更单薄,暖如春日的紫微殿里,她还穿着冬日衣袍,唇珠的粉都褪了三分。
万俟望瞧着,莫名想要扶平她眉心。
别皱眉,别烦心。
这话说不出口,像是句笑话。
万俟望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姿态反而更漫不经心,没个正形凑到孟长盈面前。
“娘娘,一别数月,好不容易再见一面,你且心思松快些,我们喝酒聊天,好不好?”
孟长盈眼睛很快地眨了两下,说:“……好。”
这模样,似是无措。
万俟望手抵着眉,没忍住低头轻笑。
孟长盈也会有这种时候吗?
他发现,若是比脑子比手腕,谁也胜不过孟长盈。可想要孟长盈服软,似乎只要一点真心,便能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怎么,总是这么心软。
还好有张冷若冰霜的脸在,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