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本就堪堪五寸,拿在万俟望大手中,更显小巧可爱。灯火照耀下流光溢彩地漂亮,像是胡人集市里哄小孩的玩具。
孟长盈长睫微微一动,移开目光,不语。
安静氛围中,屋外“咔嚓”一声,是积雪压断了梅树枝桠。雪花还在扑簌簌地落,北风卷雪砸在屋顶和窗棂,声音密集。
好大的一场雪。
这应当是孟长盈来云城这几年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这样大的一场雪,万俟望是怎么回来的呢?
从气候适宜的京洛夜行到风雪交加的云城,何止北上千里。
孟长盈目光落在万俟望随手抛开的滚边披风上,披风厚密的毛领子层层打了绺,上半部分都湿透了,披风底部泥沾着雪,糊得看不出原本的金贵刺绣。
披风湿透了,可万俟望额上却还有热汗,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唇上燥得直起爆皮,耳畔那枚绿宝金珠上还蒙着冰霜。
“娘娘看什么呢?”
绿宝金珠一晃,万俟望的笑也跟着晃入孟长盈眼帘。
“不止是不错,”孟长盈忽地抬眼,眸光乌黑清亮,“我喜欢这份礼物。”
万俟望一怔,眼瞳微震,随即垂眸笑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听孟长盈说喜欢。
这两个字在她口中说出来,倒是十分动听。
这一趟,值了。
“那就好。”
万俟望转身随意坐下,将桃枝摆在孟长盈书案上,那黄檀书案上只有笔墨纸砚和灯台,素净得不像是宫中之物。
而这嵌宝掐丝金桃枝往上一放,本该不搭,可简单到刻板的书案显出红尘滚滚的烟火气,似乎也别有一番意趣。
“除夕还有许多公务?”
万俟望注意到案上的高高几摞的公文,皱眉看向孟长盈。
孟长盈坐下,抬手斟了杯花茶,放在万俟望面前。
“算不得什么,且先喝口茶。”
万俟望一路没个休息,水袋早就空了,这会直接仰头一口喝下一杯茶。
杯子才放下,孟长盈又挽袖为他倒上一杯。
万俟望抬目瞧了眼孟长盈,笑了下,又一口喝下。
孟长盈再倒一杯,直到连喝了五杯,万俟望方才遮了杯口,摆手道:“能让娘娘亲手为我斟茶,就算喝下三壶也无妨,只是我腹中空空,水喝多了太晃荡。”
说着,他还当着孟长盈的面,拍拍自己的结实腰腹。
“……”
出去一趟,说话都没个正经样子。
“来人,摆宴。”孟长盈道。
隐在暗处的宫人立时应声而去,小厨房本就时时备着各类吃食,很快就摆满一桌。
多是牛羊肉类,一看就是特意为万俟望准备的。
孟长盈也没用饭,这会正好同他一块吃些。
“都这么晚了,你竟还没用过饭?”万俟望左右看了看,只看到呼呼大睡的星展,疑道:“莫非月台今日不当差?”
不然,她怎么会让孟长盈不按时吃饭?
孟长盈细嚼慢咽,好一会,才开口道:“食不言。你才离宫半年,礼仪就一塌糊涂。”
万俟望动作一顿,还真是好久都没听孟长盈训斥他了。
“娘娘,子时一过,我便要动身回京洛了。若还要食不言,都说不上几句话了。”
万俟望说得轻易,孟长盈微讶:“已经戌时了,你只待两个时辰便要动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