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玦心中更是不安,身子微微前倾急忙问道:“阿爹何出此言?”
“想来当年之事,你应知道只一些,”薛勖霖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当年恰逢北蛮旧王驾崩,五王子在一众王子中成为北蛮新王,他名唤出连膺。当年的出连雍年岁尚小且势力不足只能依附于出连膺。
“出连膺的母亲虽为旧王大妃,可其母族已然日渐衰落,出连雍的母亲乃是出连膺母亲的侍女。”
“侍女?”薛容玦容玦奇怪道。
——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
薛勖霖点点头:“北蛮与我朝嫡庶制度大有不同,所采乃是从母制度,贱妾所生子女仍未贱籍。”
薛容玦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说是因为当年某位王子险些谋反成功,后来才制定此制度。”
“不止这么简单,”薛勖霖摇了摇头,“阿玦未曾去过北境,不知那里是如何苦寒。地广人稀,北蛮贵族为了掌控资源控制贵族人数才有此制度。”
“原是如此。”
薛勖霖补充道:“不止如此,你可知出连膺已将出连雍记载在其母亲名下,如今对外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出连雍所谋甚大啊。”
“而且当年周兄遇袭一事,奇怪之处、不合常理之处实在是太多了。我始终没有放下这桩事,于是自那战之后我方派出不少暗探潜入北蛮,其中艰险自不必说。
“根据这些年我方暗探从北蛮传来的消息来看,当年出连膺能夺得王位出连雍功不可没。当年他怕是另有所图只是撞上了周兄才未曾得行。
“出连雍此人心机深沉,我怀疑当年出连膺大败北走旧都怕也与他有关。
“这些年出连膺沉溺酒色,一应事务都交予出连雍。此人也确实很有能力,将北蛮打理得很好,多年来休养生息直至今日。出连膺的几个孩子至今未有特别出色的,若是出连雍此战大胜而归怕是北蛮便要换人坐上王位了。”
薛容玦因知晓出连雍来日成为北蛮新王,更觉此人心机深沉,她的右手无意识地在桌上轻敲着:“若是出连雍上位,怕是对我朝威胁甚大。”
薛勖霖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此番我自请令战的原因,崔度本想令战但他此人并非帅才,对上出连雍他根本没有胜算。”
薛容玦惊奇道:“崔将军也曾请命吗?”
薛勖霖淡淡一笑:“怕是崔老爷子的意思,崔广离世、崔夫人被赐死,他怕失了圣上眷顾,便让崔度请命。
“平日里在朝堂上他们崔家如何蝇营狗茍我不管,可是战场之上,前方是成千上万战士的性命、背后是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绝不能沦为他们的牺牲品。”
薛容玦注意到薛勖霖的面容一丝变化都没有,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也只有将百姓家国时刻放在心上的人才能成为百世流芳的名将。
薛勖霖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道:“时辰不早了,阿玦该休息了,阿爹送你回去。”
二人在月光下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无言,薛容玦知晓了出连雍的经历后心中不安更甚。
转眼间就已到薛容玦院落之外。
薛勖霖抬手抚上女儿的发顶,曾经抱在怀中的小丫头,曾经围着他脚边咿咿呀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却仍笑道:“阿爹答应阿玦早日结束北方战事,平安归来。毕竟,阿玦出嫁如此大事,阿爹也想见证那一刻。”
只是薛勖霖突然促狭一笑,薛容玦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薛勖霖该是如何张扬明媚的少年。
“阿玦当初说要借郡主名义掩护思悠南下,那时阿玦还用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为父。可是那时阿玦便已倾心于他?”
薛容玦双颊仿佛酒后般攀上酡色,嗔道:“阿爹胡说!”
“哈哈,思悠这家伙真是可恶,竟然把我最宝贝的阿玦拐走了。”
“好了,”薛勖霖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回去睡吧。”
薛容玦转身走进院子,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她回头就看到薛勖霖站在原地带着笑意看着她,向她摆手示意她快回去。
薛容玦忽然转身奔向了薛勖霖怀中,眼中充满泪水,哽咽道“……阿玦,在婚礼等着与阿爹重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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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桓帝也知晓此番战役的艰难之处,竟亲自来到城楼之上为薛勖霖送行。
今日难得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洁白的云朵挂在天空,像小兔子一样柔软可爱。城外的柳树已经抽芽而出,在微风的涤荡下晃动着。
若不是看到将士们肃穆地站在道路两边的柳树之中,任何人看到这景象都要感叹一句春日好风光。
城楼之上,除了薛家人外,桓帝、薛皇后、太子都前来为薛勖霖送行,按礼制文武百官亦应在送行之列,可是桓帝却免了他们送行,只道:“让薛将军临行前好好和家人告别吧。”
薛勖霖身着甲胄,单膝跪在桓帝面前,双手高举过头,桓帝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把剑放在他的手中。
“这把剑乃是孤第一次参加围猎时夺得魁首,田太后所赐。听闻此剑曾被先祖用来砍下敌军首领的颈上人头,如今将它赠予你,愿爱卿旗开得胜、早日平定北方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