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韫带着周俞安和薛容玦在宫门口等薛勖霖下朝,今日薛琮当值不能随他们一同前往崔家吊唁。
崔府今日出殡,待他们赶到时崔府已经来来往往很多人了,月红紧紧跟着薛容玦,如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她生怕人多自己一个不小心把郡主跟丢了。
薛容玦本在角落里站着,尽量不惹人注意,却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
崔荔身着白色丧服,一双眼睛通红犹如小白兔。
薛容玦记忆中的崔荔永远一袭红衣热烈张扬,眼角眉梢都是少女的肆意张扬,如今却像一朵枯萎曼陀罗华。
“可以陪我聊聊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薛容玦心下有些不忍,点了点头。
二人绕开人群走了一会,崔荔突然开口道:“那日抱歉,我确实行事太过冲动了,与你相识接触其实知道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但那日不知怎么在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了口。”
薛容玦摇了摇头浅笑道:“无妨的,我理解。”
崔荔却道:“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不必强求自己大度。”
薛容玦闻言却笑出了声:“真的没有怪你,给你说件趣事你就明白了。我幼时比较调皮,阿娘总是说别人家的女儿如何文静如何好。
“我和她其实关系不错,经常玩在一处,但是阿娘总那么说,我心里便一直有个疙瘩。
“难道我真的不如她好吗?我时常如此问自己,后来我们一起玩时,我砸碎了一个花瓶,我有些害怕阿娘说我,我本想说是她砸碎的,可我还没开口她便承认了。
“我也未曾为她解释,这是不是显得我很坏?”
崔荔笑着摇了摇头,薛容玦继续道:“后来她告诉我,她其实很羡慕我如此活泼天真,我爬树掏鸟巢她一向不敢做,但她却又十分向往,看我十分少见的害怕,便替我顶了罪,心中竟有几分挣脱桎梏的快意。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原来在阿娘口中如此好的她也会羡慕我呢。”
薛容玦正色看向她:“你那日不过是因嫉妒冲动上头而已,你觉得我到底哪里好,牧平也为什么不喜欢你。只是感情这事,并非是好或不好便能决定的。
“姐姐定能碰到一个视你如珍宝之人,不必强求于他。
“而且姐姐不知道,我其实十分羡慕你呢,自由恣意,像是世间最耀眼的明珠。”
崔荔闻言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薛容玦上前轻轻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斯人已逝,崔大人必定不舍得你如此伤心,他定希望你如往日一般潇洒热烈地生活。”
崔荔哽咽着道:“我……我再也……没有阿爹……了……”
薛容玦脑中又闪出那场火海,一滴清泪从她的面颊悄然落下。
过了会崔荔渐渐控制住了情绪,用帕子擦去了泪水,笑着对她道:“谢谢你昭昭,这几日在母亲面前我不敢哭,我怕勾起母亲伤心。她与父亲虽已冷淡多年,她嘴上虽不说,但我知晓,她心中十分在意阿爹。阿爹这一去,阿娘的心怕是也死了一大半了。
“在阿兄面前也不敢大哭,阿兄本就十分繁忙,他又是崔家这一辈里的最受器重的,肩上的担子很重。阿爹在时他还能逍遥恣意,阿爹这一走,他愿不愿意也只能扛起来,不能为我分神。
“我和崔允他们多年未见根本不熟,更不能在崔季他们面前流露出软弱,今日才算是真正哭了一场。”
薛容玦用帕子帮她把没擦干净的地方一一擦净:“时辰也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为崔广送殡的有五皇子并着三公主,三公主特向皇后求从护国寺出来送伯父一程,甚至崔棠也来了,不过因为是女眷又身份尊贵一直在屋内陪着父母。
薛容玦远远儿地瞧见了一眼崔敬山,她本以为这样的人会是一脸奸诈之相,相反他长得十分俊朗虽然年岁已大,从他的几个儿女都眉眼间便可窥得一二年轻时的风采。
他的鬓发已经白了不少,一双眼中流露出哀伤,但更多流露出了精明,站在他身边的崔老夫人则憔悴不少,一看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除了崔棠母子,三公九卿中能来的都来了。其实薛容玦以为薛勖霖不会来的,她昨日还专门问薛勖霖可会来送殡。
薛勖霖叹了口气:“崔广此人与他父亲和弟弟不同,此人心中有志,却无奈生于崔家,否则他该有更大的作为。年轻时我也曾与他相交过一阵,该去送他一程。”
今日天色阴沉,白色的纸钱一捧又一捧地洒向高空,又纷纷坠落,仿佛一场大雪,只为了送别他。
崔原作为崔广的儿子走在最前面,手中持着引魂幡,他身边是他的母亲,二人在崔广这件事情上都表现出了格外的冷静。
但薛容玦知道,二人并非是不伤心,只是,自崔广离世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们二人去操办,忙碌让他们根本无暇去伤心、去痛苦。
薛容玦无端想起了元宵那日看到的崔夫人,谁说他们不伤心呢?触景生情触景生情,一场元宵灯会就足以让她肝胆俱碎。
突然浩浩荡荡的队伍突兀地停了下来,只见廷尉正石序领人拦住了崔广的出殡队伍。
崔度从崔原身后向前,语气不善:“石大人这是做什么?家兄今日出殡也有违国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