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塔忽然挑了挑眉,歪头道:“来。到我精神海里来。”
米阿在意识海中深潜。
德塔在引导他。那种拉扯感忽近忽远,在某处停下,开始打转。
“怎么了?”米阿贴过去,试图分辨那片海床。德塔在向他打开、呈现一些东西,他必须足够谨慎,防止控制不住信息素,再让德塔应激。
那像是一片矿脉。
米阿知道,那是雌虫的记忆。
“小心,”他听到德塔低声说,“您能看到——”
——疼痛忽然袭击了他。
他沉入一片黑暗,周围是可怕的风声。到处都是痛苦的嚎叫,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前,他已经被这段记忆卷入。
他穿行在风声与尖叫间,他与它们仿佛同为一体。
恒星的光太远,照不透周围摇晃的机械触腕。
他向前。空气中有些东西在压迫他,试图让他跪倒在地。那是信息素——无需思考,他的本能知道,那是雄虫的信息素。
它在空气中扩散,不断侵扰他的意识,试图让他承认它是他的雄主,把他变成奴仆。它控制曾经是战友的雌虫来攻击他,也可以调动机械触手来拍击。
咔嚓。
手臂折断了。疼痛显得非常遥远,他好像在失去与自己的联系,只知道自己还在向前。
咚咚、咚咚。
自己的心跳清晰却又虚弱。失血让身体发冷,再怎么拼命抬头,也只能看到一片浓重的黑暗。
……好可怕。
充斥着思想、充斥着躯壳的,只有这一个概念。
死亡离得如此之近,与信息素一同包裹他。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向前。他似乎是在走,又像在爬,在慢慢展开自己碎裂的虫翼,试图寻找风。
他该向前。
但哪里是“前”?
偏偏这种时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根头发在额前晃动。细微的摩擦反而带来更尖锐的感受:他还活着。
死亡还没有到来。
所以,如果不想死,那就必须继续向前。
在这片黑暗和疼痛里,只有一簇小小的、微弱的火苗,摇曳在他脑海深处。
不要被影响。
不要被控制。
——我不想死。
沸腾的情感在米阿心口鼓动。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需要。他靠自己生存,靠自己踏足战场。如今,他也将靠自己对抗一切,并活下去。
在那场战斗中,雌虫必须否认雄虫信息素的影响。他拒绝接受任何信息素的控制,无论是躯体的,还是精神的。
他封死自己的意志,拖着发软的身体,与弥散的信息素战斗。
米阿感觉到“自己”的刀向前挥击,金铁交击,如雷声轰鸣。
疼痛从他身边退去,恐惧却如影随形。死亡依旧贴在他后颈吐息,他睁大眼,用力握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