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两个月,相处加起来不到七天,”德塔尖锐地指出问题,“我们的结合是利益权衡的考量,我不认为您爱我,我更不会爱上您。我也不理解,您为什么想和我拉近距离。……从我的角度看,您从第一天就抱着不知道什么念头,装得很假,之后又忽然真心地开始吹捧荣耀……您爱的只是战斗的荣誉吧。”
米阿的脚尖开始画圈。他活动自己的小腿,像要立刻逃到什么地方。
“如果您需要我像普通雌虫一样行动,我可以。如果您希望仰望一个军雌,那也可以。我唯独不可能与您亲密交好,米阿尼克·多尔。”
“……不是,”米阿,“你的字典里就只有我欺负你和你高于我,没有中间一点的选项吗?”
“没有,”德塔轻声道,“我是个战士。战斗中一定要分出唯一的指挥官,这才能打好一场战争。”
“权力的上下级不意味着我们人格的不平等……”米阿试图用那些幻想小说中的字句来表达自己。
“您可以单方面影响我的脑子,却在这谈论人格的平等?”德塔嗤笑,“从这个角度讲,您是强者。您能胜过我,因此,我认同您的权力。您想让我陪您玩平等游戏吗?”
米阿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这么说对你有好处吗,雌虫?”
“有,”德塔轻声道,“毕竟我真的很感谢您,虽然,也许我不需要。”
但有人需要。
但那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奋战至今却又被轻易无视的军雌们需要。
这是他们的荣誉、他们的勋章,即使德塔不需要,也不能随意拒绝或丢弃。
他眼前又开始翻腾幻觉线条。死去或是不知去向的人们围绕着他,黑色和红色交叉在一起,像他自己。
在幻觉深处,记忆的最里面,他的雌父站在那,仰着头,带着幸福的微笑。
……“爱”。
渴求垂怜、奉献一切、尊严扫地,直到死在战场——
他们将这称为美好纯粹的爱。
——那只雄虫并未出席德塔雌父的葬礼。
德塔并不悲伤。他知道那只雌虫早晚有这一天。
他埋葬自己的雌父,然后自己努力生存。
那时候,他其实没想过能活到今天。
……那所有的死亡,所有黑色与红色的线条,堆砌成他的今天。
在他人生的二十八年里,他从未想过要去爱谁,包括自己的雄父和雌父。
那甚至不是“没有考虑”,而是“恐惧”。
每当想要获取爱的人盛赞爱带来的改变,他就开始思考,他真的想要被一种陌生的情感变成自己不熟悉的样子吗?他像个孤儿一样煎熬,又在尸山血海里挣扎出来,这样的人生,居然可以被一种感情轻易地扭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