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左边的姑娘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贺珏之前喂过她一杯酒,那酒里有药。贺珏把这姑娘抱起来,准备放床上去。谁知走了不到两步,就被渡鸦接了过去。贺珏笑道:“抱个姑娘我还是抱得起的。”渡鸦:“酒色伤身,你不该……”贺珏:“你要管我啊?”渡鸦答话规矩得可气,他道:“是属下僭越。”贺珏笑了一声,木头永远是块木头。渡鸦将那个女子放在床上,还顺手抖开一张被子盖好,格外的贤良。贺珏在旁边瞧着似笑非笑。渡鸦人太好,做事太妥帖,因为一直贴身跟着贺珏,所以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的那些好都是给贺珏一个人的。渡鸦转过身来,“你就在此处等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可饮酒。”“不,今日我与你一起去。”贺珏一双狐狸眼微弯,“不嫌弃我是个废人吧?”后半句直接把渡鸦未出口的拒绝都堵了回去。渡鸦揽住贺珏的腰。贺珏身量瘦小,腰也细得跟女孩子似的,轻轻一带就到了自己怀里。他带着贺珏,两人从醉欢楼东室的窗口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在地面虚点了两步,便又上了房顶。不过半个时辰,这两人便从京城东区的醉欢楼到了北区的一处宅子前面,宅子的牌匾上面写着“陈府”。这宅子的主人叫做陈显安,是户部下的一个官员,属太皇太后党。为人贪财好色,却也谨小慎微。在与南渝国开战之时,此人曾负责过给边境输送粮草的事宜。彼时因为太皇太后和嘉王的党争,陈显安为讨太皇太后欢心,按压粮草数十日,军中饿死无数,更是因为此事,险些失了边境要塞。总而言之,不算什么好官。此等硕鼠,却因为选对了主子,有太皇太后庇佑,官运亨通,前途无量。贺珏瞧着“陈府”的牌匾,笑道,“这破破烂烂的江山,也怪不得景铄不想要,只想看它塌了。”渡鸦站在贺珏身侧,仿佛确认一般地问道,“非得灭满门不可?”贺珏轻笑:“觉得他妻儿无辜的话,便想想那些饿死将士的妻儿,他们何其无辜——更何况,这位陈大人发达了之后就抛却自己出身寒门的原配妻子了。”贺珏说着转身,帮渡鸦将脸上的乌木面具取了下来,顺带笑说道,“府里的这位陈夫人心狠手辣,当年为了上位,一碗毒药汤送走了陈显安的结发妻子和她尚且不足月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心有愧疚。”渡鸦的乌木面具取下,其下并不是什么骇人的面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非要说的话,面容居然与贺珏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更加的锋利些,不似贺珏那般柔和书卷气。若是不戴乌木面具站在一起,只怕还会有人觉得他们是亲兄弟。贺珏一笑,“辛苦你了。”渡鸦只道,“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说罢便足尖轻点,轻易地跃过了陈府的围墙。紧接着便听着里面传来了“何人?!——啊!”贺珏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初秋的夜已经有些寒了。血色在陈府蔓延,贺珏在陈府外拢衣踢着小石子,仿佛一个等待得无聊的孩童。渡鸦一人一剑,府中仆役无一人拦得住他。渡鸦也没有滥杀,只伤挡路的人。进了陈显安的卧室,陈显安和其夫人穿着亵衣亵裤,战战兢兢地抖作一团。见到渡鸦的脸,陈显安脸上表情明显一滞,口中喃喃道,“……贺将军,你怎会在此?太皇太后和陛下命你镇守边关,你却擅离职守回京,此乃欺君大罪……”话还没说完,渡鸦的剑就已经到了陈显安的面前。千钧一发之际,那陈显安居然一把抓过自己的夫人挡在自己的身前。那陈夫人一个字都还未说,先被捅了个透心凉,遗言都没留一句便一命呜呼了。陈显安见了血,脸色都白了,“我与将军无仇无怨,何必……粮草?贺将军为昔日粮草之事前来?将军听我说,昔日粮草之事,都是太皇太后吩咐——呃呜!”狡辩的话还没说完,那剑已经划开了他的喉咙。陈显安嘴里吐着血沫子,一双眼睛盯着渡鸦不放,隐约能从他喉咙里的气音分辨,他说的是——太皇太后不会放过你的。渡鸦未置一词,转身欲走,却突然听得床底下传来了响动。渡鸦离去的动作一顿,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床下一个三岁小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啜泣出声。那是陈显安和他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