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但他不明白是谁骗了他。
盛嘉宜?不可能,她从头到尾都在他的监视中。
明明知道她在他的手上,为什么警察还敢冲进来。
他们不怕他杀了她吗?
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她还在房间里!邱芳继跌跌撞撞站起来,从地上拿起匕首,冲进最里头那间房间,子弹击碎了窗户,却没有击穿墙壁,她坐在角落三角区里,正用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在盛嘉宜眼中,此刻的邱芳继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满脸血污,挥舞着双手,银亮的刀光眼看就要落到她的胸口。
砰的一声巨响。
这一次,手枪没有装消音器。
子弹从手枪中射出,飞速旋转着撕裂空气,以极高的速度击中目标。弹头进入人体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将肌肉、皮肤和骨骼层层撕开,热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一枪正中他的心脏,邱芳继的意识在痛苦与恐惧中逐渐模糊,大量的血液涌出伤口,随着心脏的跳动喷溅出来,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衣服,溅落在地上。
“你……”他挣扎着回头,看到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
“阿华……”
“阿华”毫不犹豫对着他的脸再补一枪,漠视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弯腰从他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蹲在盛嘉宜身边替她打开镣铐。
“计划出了问题。”阿华很冷静,眼睛紧紧盯着盛嘉宜,“为什么?”
“我不知道。”盛嘉宜低声说,“你都看到了,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徐明砚也来了,我们的人同警方在园区门□□火,有人看到了他,他为什么会来?”
“我真的不知道。”盛嘉宜说,她的视线转移到邱芳继身上,“你杀了他。”
“他本来就该死,他想杀了你。”阿华抬起手,沿着脸的边缘,撕开一整层肉色的脸皮,露出面具下一张清秀的脸。
也不能怪邱方继大意,他的手下阿华本来就是胜和会的人,之前传递消息的也是阿华本人,只不过从他们实施绑架案开始,担心盛嘉宜被邱芳继伤害,梁牧和阿华掉了一个角色,梁牧扮演阿华,阿华则带人蹲守在芦苇丛。
夜黑风高,邱芳继也来不及辨认手下的变化。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盛嘉宜问道,“按照之前的安排,你的船应该停在淤泥滩上,你现在走,趁着外面雨大,两边混战,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
梁牧咬咬牙:“我们有的弟兄已经被抓到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的人会在河口解决邱芳继再将尸体沉入大海,此后他接手,伪装成邱芳继,继续绑架盛嘉宜到公海处,从那里拿到徐明砚给的钱,事后有多少钱,两人五五平分。他没想过盛嘉宜真敢要直接要十个亿,而徐明砚竟然真的愿意给十个亿,他只希望往多了要,这笔钱到时候再以他安排好的方式,打一圈转回来。
既可以拔掉和自己作对已久的,同样在当年梁醅之死中贡献了不少力量的新安会,同时又可以安全得到一大笔钱。
这笔财富多到他都不敢去想。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依然可以走。”盛嘉宜从手上褪下来那块绿松石MinuteRepeater系列手表给他,表盘上镶嵌着两大圈闪烁的钻石,邱芳继逃命过于匆忙,竟然连近在咫尺的百万珍品都熟视无睹,“这只表去黑市上卖了,至少可以卖到一百万美金。”
其实她说保守了,这只表上镶嵌的钻石数量太多,价值连城,当初定制的时候,花了整整六百万美金,黑市最喜欢这种能拆除钻石的昂贵手表,梁牧不缺渠道,更加不缺能开价的人。
一百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字,盛嘉宜去年一部电影片酬也才一百万港币而已,拿着这笔钱,可以保证他这辈子吃喝无忧。
“趁乱离开,不要管你带来的那些兄弟,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你。”盛嘉宜垂眸,“我也不会说。”
梁牧低头不语。
“时间不多了。”盛嘉宜催促他,“再不走,就没有办法离开了。”
摧枯拉朽的雨落在房顶,雨丝从窗户里飘进来,潮热黏腻,桌上那盏煤油灯闪了闪,终究是熄灭了。
“我不能走。”梁牧说,他把盛嘉宜拉起来,强行将她拉到外头,他手上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盛嘉宜的骨头,不让她有半分逃脱的可能,“我还没有拿到钱。”
“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盛嘉宜轻声问他,眼睫颤抖。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那样失望过,又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一百万美金足够他在这个世界上任何角落平静生活,他却不肯放手。这场豪赌,到了现在,坐在牌桌上的人已经倒下两个,他却还是不想放手。
不,梁牧一直是这样。
十年前,在那场漫长的季风雨中,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你现在很有钱了,你是大明星,你红得发紫,有的是男人为你付出,甚至有人愿意拿十个亿来换你,你当然觉得钱不重要。”梁牧狼狈地别过头,雨水早已浸透他的衬衫,布料紧贴着他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歇斯底里,“看看你自己,嘉宜,你现在动辄用上百万美金的手表,几千万对你来说就跟一串数字一样简单,明明你也曾经和我一样。你拥有的光鲜亮丽的生活,谁不想要?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享受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