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没有。
【阿May】:没杀人就没必要躲在这里了,那你也快点走吧。
【阿May】(提起自己的包):再见。
【阿星】(呆呆站着):再见。
阿星在城寨里惊鸿一瞥见到阿May后,在原地呆了三天,可是三天,他都没有再见过阿May。去问城寨里的人,都说她:“那个妮子,平时一月半月也不会回来一趟,她在外面跟着别的男人住啦,被甩了才会回来住几天,她从小就没有妈,跟着她那个牙医父亲生活在城寨,后来十多岁,她爸去世了,她就一直一个人。
城寨里有上百家无牌照经营的牙医馆,多得是从大陆来的,拿不到经营牌照的人在此地营生。就有人说,阿May其实也是大陆妹,她父亲说不定是偷偷越过边境线过来的,她母亲没有跟过来,所以她就没有见过母亲。
“城寨最多这样的人,城寨土生土长的、大陆来的、越南来的、菲律宾来的、还有本来该进监狱但是没进去的,在我们这里,你讲国语也没有问题。”在城寨里有家三百平方尺的中药铺的李阿伯这么同阿星说。
李阿伯是城寨西边难得还没有搬出去的土著居民,这次剧组进城寨拍戏,他们这些人都应邀成了群演。
“真不知道城寨搬迁后,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大家都认识几十年了,平时有什么事,喊一句都来帮忙,也挺好。我的子女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离开这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仅是生活艰难,别人一听我是城寨里出来的,都会歧视我,连带着我的子女也跟着遭殃,在学校里在社会上都叫人看不起”李阿伯背着阿星,捣鼓他柜子里*的草药,“把这剂药喝了,赶紧出去吧,阿May啊,你在这里就是再等十天二十天,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他为什么叫阿May?”阿星问。
“她出生在五月,原来我们叫她五妹,后来她自己取了个洋名,就叫阿May。”李阿伯把熬着的中药倒进碗里,“换个名又能怎么样呢,要我说啊,只要是城寨里出去的,换什么名字都没有用,她的性格她的习惯,总会保留一些和你们不一样的东西。”
“我不是嚼她舌根,这就是命,很难改。”
“咔,这条过。”郑安容在摄像头后喊。
谢嘉诚肩膀一松,靠到药材柜上。
“我拍得还好吧?”他紧张地问高宛妮。
高宛妮点点头:“挺好的,看着很自然。”
“那还是阿伯自然。”
“我啊,我这是本色出演。”李阿伯摸着头笑道,“倒是委屈你们大明星到城寨里来拍戏了,这一路过来,很难受吧。”
“还好。”谢嘉诚摸了摸鼻子,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说起假话总是呆呆的。
这一路过来实在不能说好,老鼠随处可见,垃圾堆积成山,臭味熏天,到了城寨靠西边才干净整洁了些。”城寨真的跟您讲过的一样吗?”高宛妮插嘴问道。
她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深入香江第一贫民窟,整个人的三观都被重塑了一遍。
“你指的是”
“你舍不得离开这里,可是出去不是更好吗?政府还会赔款给你。”
“城寨内就像一个能够自动运转的社会,小姐,我五十年代就到城寨了,那个时候我才十多岁,我阿妈在新界那边卖馄饨,地租太贵,她负担不起,后来有人介绍她到城寨,我们就搬到这里。我是在外面接受过教育才进来的,又跟着我师父学了医术,所以在这一块生活的也还算不错,城寨里的人都很尊敬医生,毕竟,医生在这里是很重要的人。可是出去后,我没有经营执照,我开不起药铺,也就不是个医生了,只是一个求生都困难的人,幸好我年纪也到了,这些年还攒了些钱,也不要紧,年轻些的人出去就难了”
“你还有师父?”高宛妮总是能抓到一些别人抓不到的重点。
“当然,城寨里有的是很厉害的医生。”陈伯眉毛都竖了起来,“我敢说你找遍香江,都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中医,我师父姓蔡,城寨的人都叫他蔡老头,他在这里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他人呢?”盛嘉宜忽然开口。
从天后庙后,她这一路过来,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就沉默的呆在阴影里,摄影组的人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直到她出声,陈伯才意识到,这后头还有一个人。
“你”他看到暴露在灯光下盛嘉宜,骤然一惊。
“他已经搬出去了吗?”盛嘉宜问。
陈老伯沉默了几秒,他眼底神色藏在镜片后,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他缓缓摇头:“没有,他去世了,五年前去世的。”
“城寨里也有几台电视,我们也看外面的频道,知道你们都很有名气。”陈阿伯凝视着盛嘉宜的眼睛,目不转睛,“我也听说了,你是这几年最红的女明星,你有双——”他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蓝色的眼睛。”
重庆森林
“嘉宜是中英混血,阿伯。”高宛妮积极介绍,她在这种黑暗幽闭的环境里需要一直说话来制造一些活力,“她的瞳色很少见吧,我敢说没人看到她的眼睛不被吸引,城寨里也看电视吗?那电影呢,你们会看电影吗?”
李阿伯仍是注视着盛嘉宜,答非所问:“城寨有句老话,叫做东邪西正,大抵是说,西边都住着我们这些人,大多数是租户、居民、靠手艺营生的普通人,东边就不一样了,做什么的都有,你们是从东边进来的,也看见过那边的街道。”
“抬头往上望不见天,向下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就像是终年住在阴沟里一样,我们都不往那边去,我因为看病去过几次”他摇头叹道,“不是危言耸听,你们外面传的罪恶之城,多半讲得就是东城,烟馆都在东边,抽死了的尸体就躺在巷子里,等发臭了再运出去,往回二十年,街口楼道到处站了雏|妓揽客,八十年代后好多了,因为城寨里的势力被严打了几次,逐渐消亡,东边是最早人去楼空的。”
“你们要拍电影,其实也要往东去拍,不过现在什么都拍不到啦,早个几年,要是敢进来,分分钟都比电影里还精彩。”
褐色的中药倾倒在碗中,浮起的药渣飘在面上,高宛妮和谢嘉诚都看得不住皱眉,在外头拿了正经营业执照的中药铺,绝对不会熬这样不干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