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在凝视她的眼睛时是否会意识到这一点。
她也有双蓝色的眼睛。
“我们不能蒙住眼睛就假装伤疤已经愈合,伤痕累累的身躯也不可能因为不看就不存在。双方因为这么一座寺庙爆发过太多次冲突,久而久之这样的仇恨深入骨髓,在四万高棉难民聚集在我们现在坐着的断崖上恳请进入暹罗的时候,暹罗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恨意使他们把四万人推入断崖清理地雷,为此爆发的人道主义危机直到今天都还残留于心。”
“这样的状态必须要结束了,无论柏威夏寺最终归于哪一方,甚至双方会为此再次爆发战争,但终有迎来尘埃落定那一刻。伤口愈合的过程很痛苦,可是唯有伤疤不再淌血,我们才会将视线挪回来往前走,我们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他的笔记本老得几乎要脱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寺庙遗迹的素描。
盛嘉宜瞥见徐明砚,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徐明砚向她淡淡一笑。
他的笑容中透露着安抚的意味。
盛嘉宜不知怎么就觉得他应当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抛开徐先生背后的财富不论,他其实也一直飘荡流离。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庙宇上的浮雕。”温敏昂催促他们,“那可是相当精美的艺术品。”
徐明砚走到了盛嘉宜的身边,扶了她一把让她站起来。
“还好吗?”他关切道。
盛嘉宜失笑:“当然还好,哪里会不好?”
他们沿着台阶往下走,穿过覆满枝叶的浮屠塔。
“在想什么?”徐明砚轻声问她。
“在想费雯丽演的那部电影。”
“《乱世佳人》?”
“嗯。”
“你其实有一点像费雯丽。”徐明砚说。
盛嘉宜好笑地推搡了他的手臂:“你肯定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报纸。”
因为盛嘉宜长相精致如洋娃娃,又喜欢演那种脆弱到有些精神质的白玫瑰形象,所以常常有人讲她是东方的费雯丽。
“你们气质是有一些像。”
“你是说我疯吗?”
“不是。”他矢口否认,“某种时候的感觉会有一些像。”
“比如?”
“比如一样漂亮。”
盛嘉宜很满意他的回答,毫无疑问徐少是一个情商很高的男人,只要他愿意,讲出来的话总是能哄她欢心。
“算你过关了。”
“所以为什么是《Gohthewind》,而不是什么《apocalypseNow》(现代启示录)?”(注:由美国导演拍摄的经典战争电影,内容有关越南战争)
“因为啊——”盛嘉宜拉长调子,她的表情忽然变了,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她学着电影里费雯丽饰演的斯佳丽那样,轻声道,“tomorrowisanotherday。”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高原上的大鸟终于停止滑翔,落在了崖壁上,舒展自己修长的羽翼。
盛嘉宜也终于看清了,那不是什么金雕,那是一只高原白头鹰。
花样年华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盛小姐是被晒得昏昏欲睡,徐先生则是没办法跟她一样逍遥自在坐在副驾驶上——这车还得有人来开呢。
当然,徐明砚也还要仔细思考投资的事情,故而也没有叫醒盛嘉宜,任由她靠着窗休息。
盛嘉宜醒来的时候已近日暮。
天边太阳明显往西边沉下去,日光昏暗,远处密林绵延,热带荒原在暗沉的光下暴露出原始的莽荒状态。
“我们去哪里了?”盛嘉宜坐起来,羊绒披肩从她身上滑下来,她头发柔顺地散落在周身,眼睛如猫眼一样精致,惺忪间流露着慵懒,在昏暗与灿烂的边界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