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你忙你的。”宁池安抬起手挥了挥,“走动走动,坐久了累,去走走。”“嗯。”毕丛雲应完就出去了,离开宁池安所在的楼层,下楼去了手术室。一出电梯看那边还是站着诸多的人,没动,就是手术还没结束。她叹口气,也没有过去了,在外面站了会儿,就回了楼上。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不大不小,凉意却灌满手术所在的一整个楼层。年后回了日本的计晚茵在深夜十点半冒雨赶到,谈之醒夫妻下楼接她。到了手术室门口,和坐在那儿一脸疲惫忧心的谈慎履面面相觑,又怔怔转头去看还没熄灯的手术室,满眼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前两天才给我发消息的,怎么……”谈慎履也不知如何回答前妻,拧着眉头一脸愧疚,半晌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计晚茵的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掩唇抽泣,不敢相信元宵节那会儿还活蹦乱跳在她身边喃喃着她要结婚了的女儿,再见面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谈慎履见此,扶着椅子站起来,再艰难还是准备安抚安抚她。只是还没说话,手术室的灯骤然熄灭,持续了四个小时的手术似乎结束了。大门被打开,身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由内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看谈慎履。谈慎履早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医生,呼吸都屏住了。医生也没耽搁,马上就开了口:“算是抢救过来了,但是还要观察几天,看能否渡过危险期……”话音方落,眼前的人直接松了大口气,垂下眸深呼吸。医生看一眼站起身的宁硕,朝他点点头。接下来听到的什么,宁硕已经不在意了,他只觉得“抢救过来”那四个字落地,心口的钝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所有人都精神了些,只有计晚茵的哭泣声还是在手术室门口飘散着,还是心疼她的迦楠,心疼碎了。谈慎履缓过神来,终于认真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哑着声说了句:“没事了,别哭,没事的。”他也没太有精力去说什么,四个小时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心脏被人插了一把刀,随时被抽出来。谈慎履让谈之醒夫妻照顾一下他们三婶,他去看看迦楠。医生把人送去重症监护室。宁硕上前匆匆看了她一眼,他家小迦楠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雪,乌黑长发散在床上,衬得她仿佛雨夜里的闪电,仿佛下一秒就如电光一样要消失。宁硕忽然按住推动的床,车轮声停下,他弯下身,手缓缓伸过去,碰了碰她的脸。冰冰凉凉的,好像在隆冬里淋了一夜雪。她最近明明时常感慨,年后的充京城气温回暖得非常明显,她很喜欢。计迦楠喜欢不暖不热的城市,喜欢温度适宜的海风,喜欢和他一起晚上在阳台俯瞰整个宁洲湾的海浪,不着调地说说过去,说说未来。现在这样,宁硕做梦也想不到。“宝宝……”那种钝痛感似乎又席卷而来了,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无法呼吸。谈之醒发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让护士赶紧送病房去。车子从眼前划走,宁硕徐徐站直,闭上了眼。谈之醒总是看不过眼他们俩腻腻乎乎的,但是从远去的病床收回眼神时看到好友闭眼的那一瞬,敛去的那些无止境的痛苦模样,他顿了顿,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会没事的。”这是知道计迦楠和他在一起后,谈之醒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了。其实连他自己也一分把握都没有,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危险期要怎么扛过去,她难熬,他们也难熬,但还是下意识安抚宁硕。重症监护室被安排在宁池安楼下那一层,一群人到了那边一间病房坐下说话。宁硕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直到临近十二点了,谈慎履忽然想起来什么,在对面跟他说:“宁硕,你换身衣服,上去看看你父亲。”正在交谈中的众人声音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坐在单人沙发中,脸色格外阴沉的男人。谈慎履说:“你母亲刚刚说,他还醒着,你去看看他,别让他想着怎么今天晚上一个都没去。”话落,又多加一句,“不要跟他说迦楠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病房中更显静谧了。宁硕安静了几秒,起身。毕丛雲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给他拿了身衣服来,大概猜出来他今晚不可能离开医院吧,可身上都是血渍,也没法出现在他父亲面前。换了衣服宁硕就过去了,宁池安确实还醒着,见到儿子,似意外又似乎也理所当然,微笑道:“这个点了,还来。不会才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