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玄指节柔柔地蹭在她被打的脸颊上,“还疼吗?”温初弦说,“本来也不疼。”“不是。”他叹息着否认说,“以前被你扇嘴巴的滋味我也体会过,挺疼的。”“那是我打你用力。”“他打你没用力?”“也用了。”温初弦沉吟了片刻,“……但是没我恨你,所以打得并不疼。”谢灵玄淡淡说,“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动手的。但他打你,要不我明日就动手吧,早日救你出苦海。”他最后半句尾音微微上扬,沾了些揶揄之意,像真的,却又似在与她商量。温初弦固执说,“和你在一块,才是堕入苦海。”谢灵玄清和一笑。“你想怎么样?”她艰难忖度了片刻,半是商量半是恳求道,“你只拿回谢灵玄的身份便适可而止吧,不要伤害玄哥哥和长公主。你要我我就跟你,以后我也死心塌地,再不胡思乱想了,只求你留他们的性命。”谢灵玄无有丝毫动容。他挑起她的下颌,“记得你上次跑时,也说以后跟我死心塌地。我信了,结果你呢?反而联合外人要我的命。”温初弦闷闷说,“这次是真的,你爱信不信吧。左右我时日无多了,也懒得跟你争了,你想怎么都行。”她把自己的十指伸出来,放在他手臂上给他看,指甲积淀着紫色的毒素。他托起她的柔荑,“这是什么回事?”“御医说,是中毒了。”谢灵玄蹙蹙眉,“有办法解毒吗?”“没有。”谢灵玄哦了声,显得有些不在意。温初弦晓得自己把自己看太重了,她死不死又和他有什么相干,左右不过他玩死了一个,再去找下一家罢了。他浑不走心地安慰她一句,“你不会死的。”温初弦闭上眼睛,信了。都无所谓吧。谢灵玄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真的。”“你会医术?未卜先知?”他哑然失笑,摇摇头,“都不是。”顿一顿说,“是祝福,祝你好好的。”温初弦知他又在胡说。但靠在他怀中,平白无故就有种很宁定的感觉,仿佛她什么灾祸病痛都没了。可她又明知,谢灵玄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还真是卑贱得要命。拿人从前温初弦一心只有玄哥哥,对谢灵玄深恶痛绝。如今她对谢灵玄仍然深恶痛绝,可这恨的背后,却无声无息滋生出一点爱意来,像阴暗山谷下见不得光的蔓草,野火烧不尽。她抑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对谢灵玄产生一丝丝的依赖和眷恋,否则就是对不起全哥儿,对不起那些被他加害的人,更对不起自己……可爱意这种事,根本就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情到酽时,越是克制便越是上头。可能是玄哥哥让她失望得太厉害了,她才转而去对谢灵玄萌生情愫的。但谢子诀没归来时,她的身体就已经对谢灵玄有了那种下意识的感觉。……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脸颊上的掌印被谢灵玄温润而泽的手贴一贴,暖融融得很,比抹药还管用,没刚被打时那么刻骨铭心地疼了。她声调很低,失神说,“你将来会不会也打我,为了某人某事,和玄哥哥一样?”毕竟她和玄哥哥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都破败成了这样,满地鸡毛,一片狼藉。而谢灵玄他是个习武之人,打起人来肯定要比谢子诀这一介书生更疼得多。谢灵玄说,“别胡思乱想,我后背都给你戳成筛子了,又打你做什么。”温初弦蓦然听他调侃,扑哧一声笑了,将他的雪衣云袖半拨未拨,露出其下一道狰狞的伤口。创痕不大,却很深很深,差点就伤及肺叶要了性命。皱皱巴巴的,皮肤上被缝了好几针。温初弦指尖去触碰那些伤口,也像疼在她自己身上一样。“你对我手下留情了。”谢灵玄解颐说,微微仰起头,笑若三月天里的阳煦倾洒。“你原本可以直接刺死我,却故意刺偏了。”温初弦不豫地抿抿唇,她确实就是想要他的命来着,可当时雨横风狂,人在水中飘飘浮浮,劲道不准,她这才失手刺偏了,却不是故意。她死也不敢想象,她会真的舍不得他死。“初弦娘子。”他无奈地吸一口气,竟含有几分娇气。“那日我是为了救你,才落水差点溺亡的。你好歹问我一句好,行不行?”温初弦很是排斥给他好脸色,拒绝说,“死不死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她虽这般硬邦邦地说着,神志却并不如表面那样坚定,甚至有点混沌不清,红润绵软的双唇轻轻俯下,在他的伤口落下比云絮还轻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