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叶兄亦是家族之中的嫡系,寻常和纨绔子弟们说些荤话,哪有人敢管着的,听到这话,一下子脾性也上来了,冷笑着朝着谢容珏道:“世子还真是可笑,既然已经和九公主和离,就已经是毫无关系,现在旁人却又说不得了,你既然不喜欢,也有其他人好逑,现在这样惺惺作态,也不知道是给谁看。旁人怕你,我可不怕。”新帝登基典仪,就算是谢容珏再如何胡闹,也不可能在这里动手。这就算是有恃无恐了。谢容珏眼眸深沉,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减,“那你……大可以试试。”京中官吏坐的地方离这里并不算是远,谢容珏话音还没有落,身边突然就传来了一声清润的声音。只是这声音,现在也实在说不上是有礼。“叶三公子。”林霁的声线在喧嚣的大殿之内,也显得格外的明显,“在宫闺之中妄议未婚公主清誉,出言狎昵,知晓这样的行径,在律法之中应当如何处置吗?”林霁站在不远处,“按邺朝律,对皇室出言不逊者,当处以鞭笞之刑。”他垂着眼睛看着刚刚出口的那位叶三公子,“还是说,叶三公子想跟着我去大理寺走一趟?”盛京中的世家子弟少有能如林霁这般年轻却手握权柄的,只是站在这里,就生生带着一点儿压迫感。在大理寺之中,林霁还有个诨名,叫做小阎罗,只是因为他处理犯人之时从不留情,不用说是徇私,凡是进了大理寺的,即便是权势滔天,也少有能全身而退的。刚刚出口的人面色惴惴,惶惶不敢再言语。林霁垂眸又看了一眼坐于金銮殿中的谢容珏,两人目光交汇之时,林霁面色冷淡,谢容珏则是面上带笑。也只是一眼,就很快别开了视线。林霁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官吏中。邺朝五品以上的官员如他一般年轻的实在少见,更不用说还是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少卿。单单站在那群大多年迈的官吏之中,也是格外赏心悦目。谢容珏手中拿着刚刚把玩过的杯盏,抬眼看了一下在不远处的沈初姒,只见她坐于殿中,因着今日典仪,略微梳妆,只是衣装依然素净,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她入梦时的场景。他的手指在杯壁之上轻轻碰了一下,随后起身离开座位。他并不想留在金銮殿之中。林霁是多么出众,盛京城中,人尽皆知。谢容珏路过一处坐席旁的时候,听到有人正在惊叹:“新君三年前才刚刚被立为储君,不过短短这些时日,居然就已经变为了陛下,这世事变得还当真是快啊。”“是啊,三年前咱们两还坐在边角落,实在是世事易变啊。”谢容珏脚步在此处顿了一下,倏然想到了之前在拂江院中,李弘才曾经说过,那坛酒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埋下。他其实并不常来宫闺,若是来了这里,基本上就是推脱不了的宴席,若当真是三年前的话,恐怕就是立储的那场宴会。皇室宴席人多繁杂,谢玄又催着他结识权贵,他那时觉得了无意趣,就在宫中随便找了棵枝繁叶茂的树,手枕在脑后,清净一会儿。却没想到,还没过多久,树下就传来了几声似幼猫般的哭泣声。谢容珏向来缺乏同理心,原本并不想理睬,只是那日天色已晚,此处又实在是人迹罕至。他跳下树,就只看到一个小姑娘,还未到及笄的年岁,靠着那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哭得脸上皱巴巴的。他没有什么耐心,吓了她一句,却见她哭个不停,就将自己随手拿的饴糖递给她,这对于谢容珏来说,其实也算是哄了。随后就将她送回了大殿,因为怕与人寒暄,谢容珏一个掠身就离开,并未停留。只是一面之缘,他并不知晓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只是现在突然记起,她哭起来的时候,眼瞳很亮,像是在涧水之中洗过的珀石。作者有话说:薄情者变痴情种求而不得,应该就是没多少章就可以写到谢狗正视自己的内心啦,关于谢狗怎么动心的,前面是有伏笔的~谢容珏站于金銮殿外,抬头是未满的月色。他其实很少会纠结因果,更遑论这原本就是他自己所求,只是刚刚倏然想起那日的时候,却忍不住想到了和雍十六年初的春寒料峭,那个姑娘穿着襦裙,明亮而清透的眼瞳。远去的记忆纷至沓来。他随手给的一颗饴糖,成为了后来这桩荒唐婚事的因果。他自年幼时起,就一直很少被人坚定的选择过,甚至就连出生都不是被期许的,所走的路也大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可那成亲的月余,这位殿下看向他的时候,却又永远都是执拗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