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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头抵在车窗上,抱着靠枕,“最后还要麻烦你送我回来。”牵扯嘴角苦笑。洛冉道:“举手之劳而已。”柳舒沉默片刻,嗓音沙哑:“洛医生进来坐坐吧。”洛冉扭头打量柳舒侧颜,依旧十分的苍白,阴霾密布的冬日雪域般,气色也黯然到了底。指尖摩挲方向盘,欲言又止:“你还是早些休息。”柳舒闭了闭眼,长睫毛轻颤,“小曦和朋友出去玩,家里就我一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语气有恳求的意味。洛冉许久没有说话,最终拔下车钥匙。进屋脱去外套,柳舒道:“我似乎有些饿了,下点面条来吃。”洛冉舒展眉头,道:“有食欲是好事。”家仆得到吩咐立即去厨房,片刻后端着热腾腾的汤面和小菜送上桌。洛冉嗅了嗅,不由地:“这么香。”柳舒朝碗中看了下,解颐一笑:“昨日煲的老鸭汤剩大半盅,厨子拿鸭汤鸭油下的面,当然香。”洛冉立即道:“给我也来一碗。”柳舒让人再去盛一碗过来,吩咐多放点鸭肉。两人晚上都没吃东西,现下是真饿了,话也顾不上说,双双捧着碗专心致志吃面。柳舒吐了下舌头,道:“这老鸭汤看起来不热,下嘴竟这般烫,简直没法喝。”洛冉抬头弯了弯好看的眼睛:“鸭汤的确是这样,吹吹就好了。”取过手边一只空碗,替柳舒将汤舀出,送到唇边慢慢吹,一边用瓷勺在碗内来回拂动。柳舒凝视那熟悉的动作,恍惚间仿佛回到昨日晚上,沈瞻也是这般坐在桌前,细心替他将汤吹凉。两人的身影在浅橙色的灯光下重叠在一处,如此相像,使他无法分辨,现下坐在这里的,究竟是洛冉,还是沈瞻。他也无法分辨,究竟哪一个,才是曾经爱过的人。二人用了些茶,柳舒捧着茶盏道:“有劳洛医生替我上药。”洛冉道:“客气什么。”柳舒寂寞地笑了下:“你是医生,我是病患,我可不好随意支使你。”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走。洛冉几步跟上去:“这么多年了,我也难把你当病人,我们那的小护士都常问你怎么还没来。”柳舒抿唇道:“医院于我,也算半个家了。”推门入内,自然而然褪去衣衫,趴到床上去。洛冉拾起床头药膏,注视一会柳舒后背累累伤痕,半晌道:“当初见到你时,我还是实习主治医师,现在已经是主治医师了,你还没好,莫非要等我评上副主任医生不成。”柳舒忍不住伏案笑了会儿,抬起头道:“我能熬到你当上院长。”此刻豪情万丈,果真不知者无畏。洛冉瞪一眼:“我有你这么个不良病例,连科室主任都成问题。”拧开瓶盖挤出一截膏体,均匀地抹上双掌搓热,覆到柳舒背部。柳舒闭上眼睛,轻叹:“不愧是专业的,小曦那孩子不比你,仿佛腌肉。”洛冉笑道:“我在医学院可没学这个。”手上轻重动作,由上至下,沿着颈椎至尾椎来回绕圈。柳舒顿了顿,道:“我背后这个样子,也难为你了。”洛冉道:“当医生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谈何为难。”柳舒自嘲地笑一下,“我自己都不乐意瞧见自己这幅样子,刚受伤那阵家里镜子都不许放,浴室也用报纸和胶带贴得严严实实。只因有一次气急了用玻璃杯去砸镜子,小曦循着声音找过来,发现我一边哭一边用淌血的手擦眼泪,手上脸上都是血,把那孩子吓得够呛。”他声音极轻,语气也平缓,淡然面容下却有无数暗流涌动。洛冉沉默片刻,道:“难怪小曦恨沈瞻,他把你伤得这么重,现下算是罪有应得。”柳舒微微皱眉:“沈瞻没有伤我,我背后的伤不是他弄的。”洛冉不由惊异:“咦?”手上动作一顿。柳舒起身慢条斯理穿上衣服,转过面庞时已经挂上一副轻松笑容,目梢上挑荡叠着蚕丝般飘渺的风情,仿佛春日柳梢抽出新绿嫩芽。前襟扣子尚未系上,领口大敞开,从纤长锁骨到细窄腰部一览无余,皮肤在柔和光线下显出几分旖旎,饱含无数幽幽蛊惑。洛冉心中一紧,道:“我要回去了。”柳舒定睛看了会儿,并无阻拦的意思,唇角笑容依旧:“洛医生路上小心。”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柳舒从窗口望去,一道光亮劈开浓重的夜,向前方无尽的黑暗驶去。夜晚缓慢而沉重,似乎一只饥饿潜伏的巨兽,出其不意要将一切吞噬殆尽。柳舒空睁着眼躺回床上,眸光原本饱含情意,现下转瞬化作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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