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儿则拎着扫帚随意划拉了两下,把脚印什么的痕迹扫灭干净。在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整个大院里的人出乎意料的团结。三人走进顾紫玉的干净透着丝冷气的屋子里,他生的高冷如山上积雪,这屋子也像是个雪窟窿,窗上糊着素色薄纱,即便有日光照进来也是冷冷的白。顾紫玉指着窗前的竹榻,孟扶苏跟孟子期就扶着孟湘坐上去,他自己则一掀衣摆,半蹲在她的面前,手指探出,又顿了一下,仰头冷淡道:“我现在就是个郎中,碰你是不得已,不要事后来找我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许是他被这样坑过,说的时候还面露不满,紧紧皱着眉,孟湘扬眉一笑,“这个你放心,我倒还不至于想男人想到这个份儿上。”顾紫玉这才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鞋袜,虽然提前跟她说过,手指却仍旧避免与她的肌肤接触,他将她白净秀气的脚放在膝盖处,手指毫不留恋地摸了摸她肿起来的脚踝。背后的窗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给我搜!”“哟,这个哪个来搜我家的院子。”玉娘半笑半怒道。“庾大官人在搜个小偷,你……”领头的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原来是庾大官人家的,我已不常在大人们前走动,竟不知庾家的竟可以越过知县大人随意搜查民宅了。”那人越发迟疑了,“您……看上去似乎……”玉娘咯咯笑了起来,“你若认得我,那还真是庾府的老人了,我昔年也曾应庾大户之邀,在他的寿宴上舞过一曲。”“你是玉奴!”“唉,物是人非,如今想来我竟然已经离了青州教坊这么久了。”“想当年……”孟湘听到“青州教坊”这几个字越发凝视细听,却在这时“嘎嘣”一下,一股刺骨的疼痛直蹿上背脊。原来,顾紫玉竟趁着她凝神听外面讲话的功夫,突然用力正了她的脚踝。孟湘死死咬着牙不肯呼痛,孟扶苏和孟子期皆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孟扶苏甚至坐到她身边,攥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要给她以安慰,孟子期则急的乱蹿,压低声音斥道:“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顾紫玉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冷淡地从旁边拿出个小瓷瓶,将瓷瓶里有些刺鼻的液体倒在手上,而后大力揉搓起她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脚踝。“子期。”孟湘低声唤了他一声,孟扶苏也递给他一个眼神,孟子期才面前按捺住火气。然而,再等孟湘去听院子里的动静的时候,就只能听到沙拉沙拉的脚步声,那些人似乎退了出去。可是他们之后说了些什么,她却没有听到,孟湘不由得有些失落,却又意识到自己身边竟然有个舞蹈名家,有些忍不住想要与她攀谈。“你可好些了?”送走了那帮瘟神,玉娘便站在门口轻声询问着。“多亏了这位顾郎君。”“没事儿,你别看他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可软了。”玉娘笑着掀帘子走了进来,她虽然目盲行动间却和正常人一样,不,因为练舞的关系她的步履甚至更为轻快。“这是我的房间。”顾紫玉将孟湘的脚放下,重新为她穿好鞋袜,抿着唇道。“咦?是有什么我看不得的吗?你可是在房里偷偷藏了什么小娘子?”玉娘笑嘻嘻地调侃他:“可我是个瞎子,看不到。”顾紫玉皱紧眉头,却闷不吭声地退出了房间。“这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还是个不错的人,他虽然不怎么提及,但我们都知道他一定有个好的出身,说不定是世家什么的。”玉娘摇曳地走到孟湘身边,在榻的另一边坐下,笑道:“你看就为了我偶尔进来能方便一些就从未变过这里的布置。”玉娘跟孟湘絮叨着,说了这个大院里的情况,住的几个人有出门游学的顾紫玉,小偷小摸的毛三儿,出苦力干活的明星河,以及离家出走的王云梦,一样水养百种人,这个大院里也聚集了各种身份地位、不同性格的人。“不知玉娘这里可还有地方,我也想在大院里赁屋。”“有倒是有,不过,来我这里住倒是要守我的规矩。”玉娘拉住孟湘的手细细抚摸,“你来这西渠县是做什么的?”孟湘微微一笑,期待地看着她,“今年,我是桃花神母祭舞人选。”玉娘的脸上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你会舞?”“不敢说精通,但也粗通。”“那可好,我同意了,你就在这里住好了,正好我那正屋还空着几间房,正好有机会咱们两个也可以切磋一二,我虽然瞎了,却不是瘸了,哪里跳不得舞了。”似乎想到了自己就因为眼瞎而被赶出教坊的事,玉娘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愤恨。而她提到的“瘸”也正好戳到了孟湘上辈子的痛处,两个人便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