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因为好奇心,也是因想取出月琴来对奏,他睁开了眼睛,不远处很肃穆背影手握桃子大的小罄。
这人的打击声本来就很细密,依然没有停止地敲击着吟唱着,不远处的沙驼后面忽然走出一女子玫红薄衫捧着食物的盘子很精美。
幕阳走过去前面对那人施礼:“可否借您的水饮用?”
结果是那女子弯腰递给他一杯茶,还有那水盈盈的葡萄,然后那葡萄被驼给吃了,而他不能怪也还要保持矜持地致歉意给对方。
那肃穆身影裹着头巾仅仅能看到眉眼,她一身缟素雪白又不似服丧却越看越像异域修行者。
她从来没有离开沙漠国这么远,到了这里也被奇异的景象震住了,她的上人曾教导她,为有形的苍生提供无形的帮助,那么无上的先圣也会庇佑她的修行之路。
她自从幼年踏上修行学经的路途,她没遇过什么所谓的有形的苍生,她过去看到的都是圣人坐在虚无中来去自由,而经堂内跑过去的老鼠是不会饥渴的,那些俗家弟子们能娶很多妻子并且当她们是过日子的工具,而那些女子也愿意,这,她能做什么?她无需做什么啊。
她的上人传授给她一句话,经过了苦难,看见苦难就能渡化那些课题了。
她作为修行女,看着这么年轻有礼数的男子,还因为她的驼吃了葡萄就致歉,这样单纯的男子很难得一见。
她收起小罄,换下雪白圣衣,她见到这里奇异的景象似是她的故国却分明不是的。
幕阳看到女子脱下雪白外跑,他急忙转头,避开人家的目光,也尽量不看对方,他刚才一杯茶已经是从人家这里获得最大的馈赠了。这哪里还能有别的想法,他对着人家的正面把头低着致谢:“一盏茶的相赠,能抵,能抵百金,不,千金难买。”
他话说的结结巴巴的,认真又不经思考,火族女修行者是明白他的为人和心思的。她从侍女盘子中取来干果和饼:“要说相赠,这才是全份的,施主不必客气!”
那面饼是芝麻黄黄一粒粒在上面,样子还金黄绵软又弹牙,他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饼子。
“敢问仙姑是要去什地方呢,我来的地方正是气候骤变,土质沙化的厉害呢。”他吃的慢了些,觉得担心他说可这话会把对方吓走,他可以停顿住不说了。
“我正是要来这里看看情况的,你想说的也是这原因吧?”这女修行者就是心里有想法,才要启程到这里的,文儒男一说她就明白了。
但幕阳愣了半天,他完全对她的想法不理解。
修行女子披肩上的沙土在空中甩干净,抚胸行了个礼,随后她的随从侍女牵着驼与她一同前行。
幕阳感到不可思议,不能理解她这样的女仙姑要来屏山镇能做什么?
他急切,但又不能阻挠,只好跟着走,他还在咀嚼她给的食物,那干果很甜。
女修行者走在沙地中是穿着轻盈的牛皮鞋,文儒男问她:“仙姑法号是要敝人如何称呼呢?”
她头巾遮掩住半脸,回过头说:“贞虚,是我们火族圣女的名号。”
“那好,我就往后都叫你贞虚。”幕阳心里不觉有了舒适感,他欣喜地说:“我叫幕阳,我祖父说我们家是制琴的工匠世家,希望我能成为有品级的乐人。”
修行女望着幕阳,觉得他不是很有才艺的人,那手也不是乐者的骨节分明,只是说话很识分寸,也懂礼数,这些习惯让他看起来像是乐人。她看见他包袱里露出一截的月琴:“你会常参与祭祀和大型礼乐吗?”
幕阳有些颓丧地说:“我并不会这个,但我也就识的些字,是祖父认为我身上带着琴会让人以为我会奏乐器。”他忍不住说了实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她这样的神圣女子他就忍不住说真话了。
“如果你想学会演奏,我会告诉你一些诀窍的。”女修行者对幕阳说。
她学会的乐器真的很多,多到她看见了就会有熟悉感,她很乐意这么没做。
有个这么圣洁的女菩萨教他,他欢喜的说:“好的,真的很多谢您呢!”
他踏上了回返的路程,屏山镇内依然荒凉破败到仅存几处绿色和树荫,沙漠的飞沙狂风让人们患上莫名的疾病很快就死去。
镇上的里君从他家搬来水和干粮,分发给所有没处住的人们,可是他的良心难以承载这万人多的逝去和疾病,还有房舍的支离破碎,那些少数思想顽固的人们还对他和屏山镇有所期待,但这无能抵消恐惧和困顿。
那些缺的人们遇上女修行者,她就从驼身上取下饼子和干果送上,到最后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连最后的一个饼还有果子都给完了。
“你为何不顾及你个人的干粮啊?”幕阳这样心疼地问她。
她半闭着眼睛,透过面纱对他说:“困难,让我遇见了,我就要渡的。”
幕阳认为她很单纯无邪,很不会生存,她不知道那些人多么贪婪。
罄声幽怨【9】
幕阳丝毫不信她能渡化得了谁,人活着,吃的喝的比什么都重要,若是再多一份冰糖桂花糕,那比什么都有用啊!
屏山镇随处可见饥肠辘辘衣衫褴褛者,将他们所剩不多的气力用来争夺食物,女修行者就半闭着眼睛默默祈祷,她将她所带来的座骑两匹骆驼,以及所有足够她和侍女所用半年的食物干果水都布施完了,此刻眼看着依然无济于事,并非能改善眼前的境况,她两手伏地对着广阔蔚蓝天空低声颂唱起来,当然这些对于幕阳来说是听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