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预感很奇怪。
中计时摄政王模模糊糊地想。
如果必须让本王选一个,本王希望是他。
“睡一觉。”宗行雍伸手,盖住他滚烫眼皮。向他保证,“睁眼时本王在。”
殷臻能挺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无法理解句子的确切意思。
他实在太累,闭眼晕了过去。
做了梦。
梦到在大金寺见到宗行雍前的事。
美色确实有强大无比的助力,但当他并不具有保护自己的权势时,那会成为负担和累赘。
薛照离那张脸,足以引起达官贵人兴致。
他先遇到了一个很恶心的人。
能让太子用“恶心”来形容的,其实程度不止。
宫中野猫众多,都不亲人,见到人就会挠一爪子。大金寺的猫不同,他去后厨要了一只小鱼干,想等摄政王和虞氏女谈完,再找他。
不巧,遇见了当时的大理寺官员,虞氏的大公子。
此人好男色,府中多脔-禁,有施虐癖好。他当时并不知道,听得陪同对方的人低头哈腰称呼一句“虞大人”,也跟着叫了一声。
吸引对方注意的,是声音。
那人打量他的视线很奇怪,狎昵而饱含淫-欲。开口问他要不要跟他,以后金银珠宝供着,一生不愁吃穿。
殷臻记得自己客气拒绝了。
他被捏住了下巴,对方淫邪目光扫过他的脸:“你这样的……没个靠山,只有被玩死的命。”
后来他死了,死于车裂,殷臻亲自下的旨。
……
殷臻梦到很多事。
他梦到讨来的纸笔,梦到忍饥挨饿换来的书卷,梦到明亮的学堂,梦到学堂中一双碧绿深瞳的氏族公子,闲来无事脚边放了只叫声嘹亮的蛐蛐。
梦到在摄政王府那一年,梦到王府中那棵柿子树,结出硕大的果,沉沉坠在枝头;梦到呱呱落地的绿眼睛,梦到他甜软的包子脸,梦到他偷偷摸摸爬上榻打滚被抓包后狡黠神情。
梦到大红灼灼婚服。
大梦十年。
殷臻断断续续睡,断断续续醒,他喝了水,吃了粥和汤,吞下不那么苦的药。又陷入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大片光亮照射在眼皮上。
殷臻睁开眼,骤然有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
他缓缓坐起来,环顾一周,瞧见熟悉的摆设定下心,这才揉着额角沙哑:“孤睡了多久?”
从均红着眼:“三天三夜。”
“孤好多了。”殷臻一顿,安慰道。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要问什么,又想起一旦宗行雍回来,击败西凉只是时间问题——摄政王的身体素质堪称恐怖,掉到只剩一滴血都能在一觉之后恢复清醒。
从均知道他要问什么:“胜仗。”
殷臻精神很好:“你有何事要跟孤说。”
从均一咬牙,道:“殿下,京中来人求见,今日午时至。摄政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属下看他神情焦急,应是大事。”
“京中?”殷臻皱起眉。
帐外平和,蚩蛇抱刀冷冷盯着在原地打转的人,见殷臻出来显然一僵。
大雪,雪如鹅毛。
殷臻抬起袖,遮住眼睛,慢吞吞望向那个衣衫褴褛的传信人:“孤是太子,你要跟孤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