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有很乖巧地当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并且做的还非常不错。但马上就发现:她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因为她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或者治愈。认清这件事的花途当即离开了这份工作,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做点事,然后就找到了一家博物院,开始慢慢做起了建筑考古的工作。至于写小说和写剧本,那是因为她依然对人类的内心怀有探究的欲望而已。
她是商巍然重金求来一举两得的好编剧和好心理医生。
她自然很快就能看出来缪冬寄的古怪。但是她很难用病态来形容缪冬寄的状态,这个男孩心中的世界完备而真实——毕竟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地对待着他。
而对花啜茶《残霜天》里面的沈颂,其实并不是缪冬寄,而是缪冬寄想像中的自己——像从阴沟里面爬出来的老鼠一样,肮脏丶龌龊丶虚伪丶天生就应该被人不断伤害丶任何爱他的人在知道了他真正的样子之后都会选择离开。
当然,林歇没有离开她。因为林歇是花途仔细为缪冬寄打造的神。而《残霜天》这个故事之所以是悲剧,是因为缪冬寄认为神也会因为他而被黑暗吞噬,所以希望他喜爱着的神不要企图来拯救他。
他为所有不来救他的人提供了最完备的理由。
江季恒挂断了电话,手指在花途的号码上滑动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下什么决定,手术结束了。
他连忙走过去,缪冬寄被从里面推出来,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用以输各种液的管子,脸色苍白,却格外安然,好像只是睡着了觉。
但其实他的情况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乐观,失血性休克造成的深昏迷困住了他,如果他不在48小时以内醒来,会对脑组织造成很大的损伤,甚至又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缪冬寄真的会积极地想要醒来吗?
一切的真相在此时此刻都没有意义。
当江季恒办完所有乱七八糟的手续重新做回缪冬寄的床前时,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
他的确需要知道缪冬寄的过去,否则如何治愈当时的创伤。可是人又为何要对本就使人追悔莫及的过去耿耿于怀,管他什么所什么圈子,都与现在的缪冬寄无关。
唯一与他们相关的,是缪冬寄能够醒来。
他小心翼翼碰碰缪冬寄的脸颊,想起这两天腻在一起收拾东西的场景,或者在阁楼里看着剧大笑之后渐渐沉默亲吻彼此的样子,近乎哽咽地呢喃:「起来啊。」
他说:「再亲亲我啊。」
第47章
虽然江季恒并没有勇气去想什么」阿寄会醒来」或者」阿寄不会醒来」。
但好在一切都没那么糟,也没有什么日日夜夜的戏码。
既然没有成功死去,缪冬寄从来不会选择这样浪费时间。他是在第二天夜里醒的。
说来讽刺,这场异常安然的自杀使缪冬寄获得了一次安稳的睡眠。
他从临近死亡的痛苦和疲倦之中意识到死亡的触手可及,获得自己已经离开那个地方的结论,这个结论足以给他纤薄脆弱的神经提供些微安全感。他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醒来,而江季恒正在旁边削苹果。
准确地说,江季恒正在发呆。在缪冬寄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尽职尽责守在缪冬寄身边,想要像影视剧里面常见的众人一样讲些什么东西催促缪冬寄醒来,但盯着缪冬寄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最后只能跟他絮絮叨叨一些舞台上的东西,说缪冬寄大学的时候排的那几部戏。
花途在得到消息之后打来了电话,江季恒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却完全没有兴致在她那里得到些什么讯息:「一切都等阿寄醒过来再说吧。」
他挂断电话,颓得要命,而缪冬寄就在他眼前,沉默而削瘦。
苹果自然是给缪冬寄削的——他照顾人的能力的确如缪冬寄所说的「停留在《触不可及》德瑞斯」的层面上,只知道守在病床边的上时候应该削个苹果。只是他也不知道缪冬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只得削了一块吃一块,眼看着缪冬寄醒了,也正好有那么一块可以喂给缪冬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