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江季恒正在和别人发消息,闻言不以为然地收起手机,然后笑着看向柳阕,「柳妹妹,你知不知道后街有没有卖那种小黑板或者小白板的?」
柳妹妹闻言认真想了想,「我记得应该有卖的,三巷那家店美术店,以前我们社团的道具组好像就是在那买的。」
大学戏剧社的道具组可知天下货,诚不欺我。
「谢了柳妹妹。」江季恒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就去看缪冬寄了。
缪导自然还是懒得理他,也没有什么空理他,正伸手帮沈颂小姑娘整理领子,戏梦不分地给她讲戏:「一会儿就要上台了,不要紧张。你是习惯伪装和控制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你的舞台,每个人的目光都是聚光灯,所以你不会有任何的紧张和不适……」
缪导自己看起来和这些半大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是莫名就是宠着这群孩子,而且从来不对组里大学生年纪的小孩子发火,有东西也先想着给他们吃,整个人身上泛滥着一种母仪天下的慈祥母爱。
柳阕组里面有几个印艺的孩子干活没什么经验,有时能把柳阕搞得奓毛,罚他们中午不能吃肉,缪冬寄就会人肉快递把鸡腿分给他们。
柳阕气结:「缪导孩子不能这么惯着!」
「没事啦。」缪冬寄摸摸柳阕的头,「大家都是好孩子啦。」
「谁是好孩子?!」柳阕被摸得脸红,气冲冲地跑到一边吃饭了。
江季恒则观察到相比于缪冬寄对林歇不加掩饰的喜欢,他对沈颂的温柔其实更加细腻与温和。
两个主角的戏都很难走,哪怕他们都认为两个演员身上的气质与主角非常契合,那也不代表演起来真的能顺畅无忧。缪冬寄他们的剧本其实不算难为演员,并没有像其他的中国文艺片一样使用大量的长镜头来增加真实感和厚重感。但有一些重要而刻意的安排还是不能更改——譬如沈颂有一场长镜头的戏。
【《残霜天》里面的沈颂在还没认识罗溪的时候,一直孤独而低调,她自己的世界里面有太多秘密可以把玩回味,所以根本不需要出去找什么乐子。
她和学校的同学们格格不入,每天晚上带着饭坐很久的地铁找地方自己练表演——曾经有人闲来无事跟踪过她,却发现她最终到达的目的地是个荒芜的山。
这天她如往日一般走出校门,看着繁华的后街忽然失去了远去荒郊野岭的兴致,便随手把饭盒丢进垃圾桶里面,漫无目的地在后街游荡。
她进了一家音乐酒吧。酒吧里面诗人和歌手蓄着长发,坐在高高吧台凳上的少年妩媚如精怪,好像和他们格格不入。
沈颂在角落坐好,点了杯简单粗暴的轰炸机。
宛如精怪的少年这时撞入了沈颂失了戒备的心。
伴随着乐队的奏响的声音,少年念起了一首北岛的《回答》。
他念得并不如他容颜般妩媚,也绝不温柔。他眼神凌厉,他掷地有声,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嘶吼,他鼓动着所有人疯狂反抗平庸。
沈颂在醉酒的茫然中盯着这场狂欢,盯着人群之中那个比姑娘都要好看的少年,身上爆发着多么强大的反抗和斗争的力量。沈颂站起来,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她被自己阻挡,无法走到少年身边,但是心灵却已经被牵扯着拉近。】
《残霜天》电影里面的《回答》的朗诵,一共有三场。
【缪冬寄正要拍的这场沈颂的长镜头,是在电影开始之际——用插叙的方式讲述沈颂和罗溪「缘分」的开始。而在现实的时间线上,那时候的沈颂几天前刚在小酒馆里面见过林歇,对于那个妩媚的少年反抗的力量念念不忘,所以在不久后的一场诗歌朗诵里面选择了《回答》。
但她和林歇截然不同,朗诵考研的是她精湛如斯的演技,她念得悲伤而坚定,而且克制又压抑。
她这次朗诵,得到了第一名荣誉,被学校众人称为「层层压抑下的坚定抗争」。
这场演讲比赛的观众席里,坐着百无聊赖玩手机的罗溪,他在沈颂朗诵的时候忽然抬头,看着沈颂的目光微微闪烁。】
这场戏刚被观众在影院看到时,会觉得是沈颂和罗溪的遇见。但观众们看到影片最后才会发现,这其实是沈颂和林歇最初的遇见,是沈颂有意地靠拢,也象徵着她第一次接近的全然失败。
江季恒走过来之后看了半晌,沈颂小演员上了台准备拍摄之后才跟缪冬寄说:「我觉得这场有点危险。」
缪冬寄闻言没来的及跟他置气,只是皱了皱眉:「那可就有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