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娘点点头,两人目光相交,渔娘知道他行,贺文嘉也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往上的第一步,从乡试开始。
去贡院要从金桂楼前过,往日热热闹闹的金桂楼今日格外安静。
一群学子从各条街上汇聚到此地,贡院门口排成了长龙,一个个脱衣脱鞋被查检完才斯文扫地地被放进贡院。
大晋朝乡试考三场,头一场试四书文,五言八韵律诗;第二场试五经文各一,及算学;第三场考策论五道。
大体而言,头一场的四书文和限韵诗拉不开差距,从第二场的五经文开始难度就提上来了,算学对于一般学子来说也是个拦路虎。
再说最难的是第三场,策论可看出学子的学识高低及政治偏向,这也是考官们重点批阅的试卷。
策论问的是考试的学子,学子的对策是给皇上看,给天下人看。但,阅卷的却是考官,考官是有偏向的。
比如,今年益州府的主考官粱守道,他出身世家,在江南读书,主经是《尚书》,本人行文偏爱辞藻讲究的文章,学子就不得不有所取舍。
好在朝廷也有准备,选了梁守道这样一个主考官,下面的副考官则是出身寒门,偏好平实言之有物的文章,也算平衡有道吧。
贺文嘉顺顺利从第一场考到第三场,这场的策论问商税,天下之财大半聚之江南,江南上交之商税却只有天下之三成,何故?
什么缘故?当然是江南大半土地和生意掌握在当地大族手中,人口土地税收都被隐没了呗。
说白了,还是箭指世家。
贺文嘉猜到了出题人的目的,考虑到这场的主考官是世家出身,多少要客气点。
于是,贺文嘉的对策是不偏不倚,逃税的有责,税关的官员也有责任,贪腐、制度、懒政都是缘由。
要改,就要从上到下改。
就贺文嘉本心来说,他觉得渔娘说得对,商税就该阶梯收税,这样才能起到调节贫富的作用。
除了盐铁这等大宗之外,街摆摊卖菜地跟开铺子的交一样的税合适吗?
底层的税如此高,乡下百姓交不起税不敢进城做小买卖,生意都被大商户垄断了,钱财就越发集中在当地豪族世家手中。
就说叙州府地价最贵的主街上,小半的商铺都是杨家的,剩下的商铺本地大族瓜分,他们不该多交税?
再说朝廷的商税制度可完善?官员可按照制度执政?治下的铺子、布坊、染坊等每年增减他们可知道?
大多是不知的,就跟收粮税一样,上官们估计个大概,分派任务叫下面的官吏收上来,完成任务就罢了。
皇帝高坐龙椅,权力的触手最多只到州府,这就是皇权不下县的缘故。
贺文嘉很快写完草稿,他仔细读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笔锋太过尖锐,又耐着性子再做修改。
补充一段:天下有把当地百姓吃干抹净的豪强,也有为善乡邻的财主,不可一概而论。商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及边疆将士,乃天下人之所愿。
自觉各方面都顾及了,贺文嘉这才仔细把文章誊抄了。
第三场最后一个时辰,官吏敲钟提醒,贺文嘉停笔。
交卷后,贺文嘉长舒一口气,走到贡院门口时,看到许多人,有笑的有哭的,有疯魔的有一头栽倒在地的。
温子乔走过来:“二少爷,我这次怕是不成了。”
“无妨,三年后你一定能考上。”
朱润玉、黄有功两人提着书篮走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浑身都臭烘烘的,他们运气不好,大热天的还被分到了臭号。
黄有功咬牙切齿:“必须中,我再不想受这个罪了。”
“你这一场答得好?”
“我觉得答得不错。”若是那位梁守道大人批卷还算公正的话,必中。
以梁守道的出身,这道题就是在得罪他,他不可能把他们都黜落吧,这不是明摆着跟皇上作对嘛。
别忘了,底下的副考官可是出身寒门,他们不会帮梁守道遮掩。
如贺文嘉他们猜测的那样,这道策论的答卷就没有让梁守道看得舒心的,不过他也不恼,按规矩批卷罢了。
阅卷最后一日,五房的考官各自递上选出来的经魁,梁守道笑道:“各房经魁都在前十之中,倒不用我们为难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有些学子只有自己的本经学的好,其他答得一般,选作经魁吧,排名却排不进前五十名,选出来也不服众。
“经魁没有人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