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乘岚大惊失色,下意识问:“怎么会?可曾造成什么伤亡损失?等等……”他的声音一顿,似乎醍醐灌顶,拧眉低声说:“有内鬼?”
整个枫灵岛遍布阵法,若无通行玉符,绝无可能由着外来魔修肆意妄行。既然如此,若不是这魔修本就是引心宗人,对宗内阵法了如指掌,以至于不触发任何警戒;便是关卡出有人里应外合,让通行玉符落入了魔修手中。
项盗茵颔首默认。
他没直说,乘岚便明白了,内鬼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这无疑也意味着:“竟然没抓到?”
提及此事,项盗茵面露不爽,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溜了。”
“那他还在岛上吗?还是已经逃走了?”乘岚才思敏捷,回想起项盗茵探查仙舟的动作,连忙道:“我去叫红冲来!”
兹事体大,乘岚想立刻把红冲带来接受项盗茵检查,并非出于怀疑,反而是深知第一时间证明清白何其重要。
“那倒不必,仙舟是我亲手交给你的,在这岛上,还没人能在我手心里作假。”项盗茵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方才你们一回来,我就连人带船检查过你们好几番,并无异常。”
“但昨夜除你以外,并没有一艘仙舟离岛。”项盗茵又说。
所以,那魔修必然还在岛上。
“乘岚,我相信你,但你还是跟我去见师尊。”
此事惊动了方赭衣的关注,自然不是乘岚凭借着这点不远不近的关系,就能轻易拜托审查的,乘岚明白,忍不住问:“那红冲……?”
“他不必去。”项盗茵却说:“这是咱们家的私事。”他话语一顿,又恢复了方才的调笑,故意道:“莫非你已把他当自家人了?”
乘岚叫他这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和红冲的关系确实还远没有那般亲近,且不说红冲还不知他心怀绮念,便是来日真的走到确定关系的那一步,也该是两个人共同决定,轮不到他一个人擅自主张。
然而,他嘴上虽没说什么,心中却暗自道:来日虽长,我心不渝。
项盗茵复又像对文含徵那般,以扇尖轻敲乘岚的肩膀。
在竹林中消失的两道身影,转眼间出现在枫灵岛主峰大殿。
乘岚甫一落地,只听一声锵如作响,如击玉敲金。
“乘岚来了。”大殿中响起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他似有感触:“上次见你,你还只有我一个巴掌大呢,是不是,斗魁?”
项盗茵谦恭道:“徒弟与乘岚时常相见,记不得了。”
他如此作答,中年男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枫灵岛岛主、引心宗宗主方赭衣。
“哦,对,险些忘了,你们俩孩子关系是很好的。”方赭衣拊掌一笑,问乘岚:“你师尊可还好?”
乘岚连忙抱拳回答:“多谢方岛主关怀,家师身体尚佳。”纵然他与方赭衣之间相隔甚远,其间还有数道屏风玉帘,他仍然恪守着礼数,眉眼低垂,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乘岚还是这么礼貌啊。”方赭衣状似随口道:“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这样,比斗魁乖巧多了。”
项盗茵附和道:“斗魁也觉得是。”
方赭衣不再寒暄,直入主题:“斗魁说,昨夜你有约会,借了他的仙舟离岛,可有此事?”
他这“约会”二字显然烫到了乘岚的耳朵,他赧然应道:“是。”
得了他的肯定回答,方赭衣长叹一口气道:“你这孩子肯定不会做出忤逆之事的,只是瓜田李下的道理你也要懂得,这事情难办。”
纵然乘岚借舟离岛之时,连项盗茵都耽于玩乐,可见魔修之乱未起,这事就连“瓜田李下”也不该怪到乘岚的头上,乘岚却没反驳,躬身道:“乘岚知错。”
“与你同行那人……”方赭衣话语悠然,似乎想凭借此言观察乘岚的反应,却见乘岚泰然自若,丝毫不为所动,于是话锋一转,说:“既然斗魁查过,应当是清白的。”
项盗茵又附和了一声:“谢师尊信任。”
“不过,乘岚实在不好脱开干系啊。”方赭衣状似苦恼。
乘岚轻轻抿了抿唇,主动道:“乘岚自请追查此事以证清白,求岛主成全。”
又闻一声琳琅玉响,是方赭衣啜饮了口茶,将茶杯放回碟上的声音,他应道:“那好吧。”仿佛十分勉强。
乘岚连忙躬身:“谢岛主成全。”
方赭衣吩咐道:“既然如此,斗魁,你便把这件事告诉宗中弟子,也带乘岚认个脸,省得有人为难乘岚。”他又叹一声,语气中多有无奈:“苦了乘岚,若魔修一事不水落石出,乘岚恐怕还得劳累——只是我们枫灵岛也算是一处宝地,乘岚便是多呆几日,你师尊想来也不会担心。”
他说是几日,可谁又知不会是几月、几年、乃至于几十年、几百年?
乘岚心里一沉,却不敢显露于色,只能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