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城虽与京都不远,但总归是十里不同风,离了京都,母亲也可散散心。贺长情本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因为元弋而引出的这一系列事情逼得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不该留在京都的人,就要早早安排了才行。
“是之前每回来阁里都要带主人去外面踏春赏青的那个妇人吗?”祝允有点印象,只是年久日深,再后来他们经常不在阁里,自己有关于这位姨母的记忆才实在不算清晰。
“是她。便是我那位姨夫不愿,但是重赏之下,我不信他不会配合。”贺长情几笔收尾,将信笺细心地叠好后,便唤来了外间等着伺候的下人,“再取五百金来,送到余城李家。切记,要亲手交到李家夫人的手上知道吗?”
下人自是恭谨地双手接过,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忙着出门去了。
“主人,以往这些活,你都是派我或者阁里其他人做的。”祝允有些费解,看看那快要消失不见的背影,又看看贺长情,“怎么找了一个普通下人去……他不会武,万一半路上出了什么事。”
“这是家信,那么大张旗鼓的,反而引人注目。况且今日在相府闹得那么不愉快,以后还说不准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找个普通的粗使下人挺好的。”现在就希望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姨母收到信后可以尽快来到阁中把母亲接走,这样一来,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
一晃便是七日,何云琅整日在源合堂里忙得脚不沾地,再也没有来过阁里。
京中所有人都道,曾经那位最是乖张怪异的何神医如今跟被什么精怪夺了舍一样,性情大变,给人看诊成了件川流不息的寻常事。
有穷苦又久病的人家慕名寻上门来,却被一早排在前面的壮汉用恶狠狠的眼神唬在当场,只好感慨一句神医果然风头正盛,随后便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可只有何云琅知道,这些患的所谓疑难杂症的人多半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名为看诊,实则监视。
相府的人也知道,为难可以救人性命的医者实在不是什么得民心的事情,因而硬的不行,就改用了钝刀子磨肉这种软招数。
白日正大光明来消耗他的精力,晚上便派人一圈圈地围着他的医馆打转。好在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当日去鸣筝阁的时候,他便已经为元弋诊治过了,解药服了下去,调养身子的方子也开过了。
只消从药童那里随口问问,便可以得知元弋正在逐步好转的消息。
这日晚间,何云琅正在给最后一位病人把脉,听了药童的话后,会心一笑,把脉的几根指头不禁加重了力道,往下狠狠一压:“所以,我那药,是管用的!”
“嘶……疼疼疼!”乔装了一番后的左清清甩开下手没轻没重的何云琅,语气实在很难轻快起来,“我知道您医术高明,但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还是先说说我这边的情况,你那管用的药,什么时候给我一颗?”
经人提醒,何云琅这才想起,鸣筝阁里也有人如今正是需要这药的时候。可惜这解药此前从无配方,原料也难寻,他失败了不说千次也有百次,谁能想到偏偏是这一回,就给成了呢!
何云琅掰着指头数了又数:“这些药材难寻,配制起来又很是麻烦。以我的经验看吧,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两年?”
不明所以的人听了这种话,难保不会有他在刻意推诿躲懒的想法。便是知道其中不易的,也很难理解这背后是要付出怎样的心血。
可今日却很稀奇,左清清居然没有那么大反应,闻言只深吸了口气:“行,我就一个要求,尽快!”
“这你放心,包我身上。主……”啧,主上个屁,“主要啊,主要啊是这治病救人也是我的终极目的,你也没必要太忧心的。”
这如今别说是隔墙有耳,简直是处处长耳,害他一个不小心就要说错话。幸好自己方才急中生智,不然别说是左清清有可能今天晚上离不开源合堂,怕是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这儿,要孤魂永断穷医馆了。
“你好走啊,有病了再来。”被逼着,何云琅近日也练就了微笑待人的好本领,只是那些人本就不是为了看病来的,他也就一直没有意识到这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让左清清生了一肚子的闷气。直到在街上故意兜了很多圈回到鸣筝阁后,才消解了不少。
“阁里这怎么……”灯火通明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左清清三步并作两步,先是跑到了平日议事的地方,随后又冲到了贺长情的院子里去,可就是不见半个人影。
这总不能,他就出去了半日,阁里就被人给血洗一空了吧?
霎时间,左清清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要跑开,可是下一刻又撞上了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给弹了回来。
那触感,似乎是个人?
“左大人,你怎么了这是?”剑兰也没想到,会在小阁主的卧房外面看到左清清,本想发作,可随即又看到了他一脸撞鬼的模样,脸色要黑不黑的,“怎么说也是女子闺房,您虽然是小阁主看重之人,可终究是外男,不经允许跑到这里来,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