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左大人是不是在拐着弯地训诫他?要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看清楚现实,不要再纠缠主人了?
这拐弯抹角的话若是让他早些听见,或许他也不会生出不应该有的情思。可是现在才说这些,已经是晚了。
“二位大人。”祝允随手指了指别的方向,“我想去那边看看。”
左清清百无聊赖地用脚碾压着地上干枯的树枝,闻言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知道了,去吧。”
沈从白则是盯着祝允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祝允说得有道理,侯府这么大,我们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清清,我们也分开找。一炷香以后,在这里见。”
祝允快步走出好远,才借着拐角往后瞄了眼。很好,他们二人都没有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有……有人吗?”
有细若蚊蝇的呼救声忽而响起,不在前方,也不在左右手两侧,听起来好像是在,他刚刚路过的那里?
祝允的脚步被迫一转,循着声音的方向缓步走去。
秦家的人犯了大事,侯府里是万万留不下来了。哪怕是女眷,现下也都被驱逐出京。怎么可能还会有活人在?
祝允拧着眉头,试探性地推了一推面前这扇破败残缺的木门:“谁在里面?”
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动静响起,里面的场景就这样突兀地横亘在了他的眼前。干瘦的人半趴在柴火堆上,衣衫破破烂烂,莫说是保暖驱寒,能勉强遮蔽住身体都是好的了。
那件烂得不成样子的布衣之下,勉强遮盖着男人的躯体,满身新伤叠旧伤的烫痕与烧伤,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祝允将目光偏移了一些,看向了男人不知为何有些熟悉的五官。
“你是,元弋?”眼前瘦骨嶙峋的小脸终于和记忆深处的那人合二为一,祝允有种劫后重生的快感在心海中来回荡漾。
他还以为,依秦知行那种人的性子,元弋早就被折腾死了。却不想到头来,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反倒是先去见了阎王爷。这又如何不能算是今日又一桩大快人心的事情呢。
元弋可能是被折磨得够呛,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勉强睁了睁沉重的眼皮,这才认出来人:“怎么是你……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看他这动弹不得的样子,被关在这小柴房里不见天日也不知有多久了,说不定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祝允干脆耐着性子向元弋解释起来:“秦先望,就那个安定侯,他与逆党勾结起来想颠覆皇权。如今东窗事发,整个侯府都被抄了,秦家父子二人方才也被斩首,你自由了。”
祝允说这话时,眼中分明闪烁着欢喜雀跃的光彩。
元弋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在为自己高兴。可属于他们这类人的命,是无法更改的:“我们是金玉奴,哪来的自由?秦知行一死,不出几日,我也定会毒发身亡。”
祝允上翘的嘴角就这样以一种尴尬微妙的角度僵在了脸上。他只顾着替元弋逃脱了秦知行的魔爪而高兴,却是把这一点忘了:“我,我认识一个神医,我带你去找他。”
“祝允,北梧人是不会帮咱们的。”元弋是真的很羡慕祝允,他究竟遇到了一个怎样的好主人,才能把他养成这种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
和他一对比,自己就像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了,能不能把我的骨灰带回到落星谷去?”
说完了这句话,元弋就彻底沉寂了下去,就在他以为祝允也该放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只听将他背在背上的人说:“别说丧气话,我带你去求见我主人。如果她愿意为你破例,那你就还有的救。”
毕竟,何云琅是鸣筝阁的人。而且如果他擅自做主把元弋带过去,何云琅不一定会出手救人。
祝允背着人走得飞快:“你知道祠堂在哪里吗?”
顺着元弋的指引,祝允很快来到了侯府当中还算规整的祠堂里。只是背着人绕了一圈,翻遍大大小小每个角落,他都没能找到贺夫人的牌位。
或许是他晚来了一步。牌位已经被沈从白和左清清二位大人带出去了。
但,元弋是能让他们知道的存在吗?
祝允不知道,但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救不救元弋,他只听主人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