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倒是难得清净一些。
刀芒映着白雪,寒光一闪,便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泼洒出两溜滚烫鲜红的血迹。离得近一些的人没有个防备,被那热血溅了一脸,立马怪叫着嫌弃地擦拭起来。
贺长情收回定在台上的目光:“我们回去吧。”
她今日格外安静,既没有表现出出掉一口恶气的畅快,也没有顿失父兄的怅然。无论是祝允,还是沈从白和左清清,谁都不知道贺长情此时究竟是何心情。
或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那种五味杂陈的心情,便是连说,都无法说得清楚。
“主人,前面那是夫人吗?”祝允的眼神很好,哪怕是在大雪迷了视线的天气里,都可以一眼在人群里捕捉到那个身形。
贺长情和沈从白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见了一个小丫头搀扶着妇人,二人在雪天里徐徐地往前走着。
那两道身影,正是剑兰和贺夫人。
也是,这样的大日子,母亲怎么可能不来亲眼见上一见?那个害她一生都困在嘲弄声里的朝秦暮楚的负心汉,如今终于因令人发指的罪状,害人害己。
这便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吧。
贺长情最后回望了一眼断头台,那雪地上的一地鲜红依然刺眼,可是很快便又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天地之间,再也没有那二人曾经来过人世的痕迹。贺长情扭转身子,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二人喊道:“母亲留步。”
第108章捡人
因为贺长情的这一句话,剑兰猛地瑟缩了一下。见到众人向她们走来,还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半步,连个眼神都不敢和贺长情等人对上。
贺长情将剑兰的一惊一乍尽收眼底,并未说什么。剑兰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大反应的,她们来去自如,别说是来法场了,就是去秦家的抄家现场,也不需要这样心虚。
更何况,好歹夫妻一场,母亲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这里,便是她这个当女儿的都没有资格阻拦,就别说是剑兰这一个小丫头了。
贺长情抬手,在剑兰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一双眼睛却看向了脸色有些发白的贺夫人:“母亲既然要来,何不与我说,我们大家一道过来便是。”
也不知道母亲面上的憔悴和苍白,是被这风雪冻的,还是因为秦先望的不得善终。但贺长情并不想探究那么多,人最终还是得朝前看的。
“秦先望多行不义,我来看看他的下场。”贺夫人将贺长情的两只手握在手中,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不管你信不信,我心中早就对他没有任何情义了。”
贺长情,贺长情,这个名字的由来不正是希望能得遇一个长情的良人吗?不管愿不愿意承认,纠缠将近半生这是事实,感情是能那么容易放下的吗?
贺长情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信的。
可母亲手上传来的热乎的温度似乎又在说,过往的孽缘早已断清,如今再也不能影响她了。
“您能想通就好。”贺长情扶着贺夫人上了马车,同时又不忘了派人去一趟沦为废宅的侯府,“小白清清,你们和阿允一起去侯府看看,把秦家祠堂里母亲的牌位拿回来吧。”
这一月里,圣上掌握了这些年秦先望所有欺上瞒下的证据,又特意放出风声,只是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安定侯府众人只许进不许出,就这样被重兵团团围困了一月之久。哪怕是像极了囚犯的待遇,过一日两日是煎熬痛苦,可过的日子久了,就会有人一边胆战心惊着,一边又不争气地熟悉习惯起来。
就在秦家人全都松了口气,觉得情况最坏也不过如此的时候。一道抄家流放和斩首示众的旨意传下来,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家产刚被抄没不久,这个时候去祠堂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牌位。
祝允三人和贺长情她们在闹市口分别,冒着风雪赶到了侯府里。
侯府的大门上贴了封条,查封的官兵还未走远,沈从白几步赶上,同那些人说明了来意之后,三人才得以从大门进去。
但见这座奢华一时的侯府,如今哪里有昔日富丽堂皇的影子,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人去楼空的荒凉惨象。
“小心脚下,都别割伤自己。”沈从白踢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盆,带着人尽力绕开了遍地狼藉。
“祠堂在哪儿?”左清清转了半天,别说是祠堂,这府里的所有屋舍,眼下除了大小不一外,再没有任何差别。哪里还有一点侯府的样子,说是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也不为过了。
“所以说,人还是安安分分的好。”左清清翻翻这里,看看那里,颇有所得,“不是自己的,天天肖想也没用。想来想去,一个子儿都没捞上也就算了,一个不小心啊,就是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