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长夜漫漫,再是难捱,也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主上?”
不知何时,祝允置身在了一片浓稠的白雾里。虽是视线受阻,但并不妨碍他可以认出来这是哪里。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已经回到了鸣筝阁吗?怎么一晃眼,又跑到了那个私宅里?
祝允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独自在大雾中摸索着前行。他沿途经过了许多个房间,但是房门被人从里锁上了,无论他用多大的劲去推都纹丝不动,而且好像主人并不在这附近。
直到,有男女嬉笑打骂的声音响起,祝允前行的脚步才顿了下来。那声音绝对算不得大,但因为夜色独有的静谧,便也显得极具穿透力。
鬼使神差之下,祝允走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间唯一没有关门的屋子,祝允没有多做思索便踏了进去。只见朦胧的月色将床上一双人影勾勒出了暧昧的轮廓,似是夏日皮肤上流出的汗液,黏腻又湿滑。
祝允实在喜欢不起来这气氛,不禁拧起了眉头:“对不起,我走错了。”
就在这时,女人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些动静,随后更又情难自禁地转过了头来。
她似是看不到祝允,只一心沉浸在身上男人给她带来的欢愉里,明媚的五官写满了放纵后的快意。她的五指深深地插入男人的发丝里,又情难自已地摩挲着男人的面部轮廓,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她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主人?那那个男人呢,他是谁!祝允的心骤然一紧,好似无形中有只大手牢牢地攥紧了他的心脏,力气大到似乎只要一用力,随时就会将他捏得粉碎。
祝允的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他想冲上前去制止,去推开他们二人,但是他没有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没有那样的立场和资格。
他好像,只配在这光也照不到的地方,阴郁地旁观着一切,任由他们静静地发生。
祝允从来都没有这么伤心过,一片泪眼婆娑中,他拼命想知道却又没有勇气亲自去揭晓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只见那男人忽然将贺长情拦腰抱起,二人换了个方向继续着他们未完的事情。这一次,正面朝着他。
祝允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原来那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
“阿允!祝允!”贺长情在祝允的屋外不断叩击着门板,语气越来越急,“你怎么还没醒?没事吧?”
日光驱散了夜晚的湿冷阴暗,也将祝允从那荒诞不经的梦境里彻底唤醒。
祝允顶着胀红的脸颊,正起身半躺在床榻之上,看着那一床狼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不仅在梦里臆想了自己和主人的不可言说,还在梦外遗留下了梦里春风一度的证据。
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耻下流!是主人将他从落星谷那样的人间地狱带了出来,给他吃给他喝,让他有衣裳可以穿,活得体体面面像个人一样,但他却在梦里,将她浑身看了个遍,摸了个够!
祝允真是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于是他抬起手掌,重重地在自己的侧脸上落下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声音实在太大了。不仅将祝允自己打得嘴角出血,甚至还惊动了外面的人。
贺长情拍打门板的手更用力了:“阿允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撞门了!”
“别……”他不能让主人就这样进来,进来看到这样荒唐又狼狈的自己。
如果真的看到了,那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啊。祝允既不想看到她为难,又不敢看到她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来,他努力压着自己的哭腔:“主上,我没事……给我点时间……我,我马上就好。”
“你说什么?”贺长情趴在门板上听了又听,只依稀听到祝允这小子在说自己没事。真是天大的笑话,要是真没事,怎么会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么久!
看来只能是破门而入了。贺长情在原地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脚腕,正要蓄力用身子撞开紧闭的门板,左清清便跑了过来:“主上,秦知行在外面闹事。”
第46章归还
贺长情大骂一声晦气,随后便跟着左清清,二人一道走远了。
听到屋外重归平静,祝允一颗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才重重地跌了回去。他先是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水,随后又囫囵着滚下了床榻。
时间可不等人,他得即刻着手收拾眼前这早已不堪入目的被褥。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感谢秦知行。如果没有秦知行的忽然出现,真不知待主人闯进这屋里,看见这一切,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却说鸣筝阁外,秦知行的脸色黑如锅底,那一身浓重的怨气挡都挡不住,简直是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