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别动。”身旁之人死死地捏着余初鸿的肩膀,语气不善。
见此情形,贺长情却是朝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人放开:“别拦他。余初鸿你若是有种,大可以现在就来,杀了我好替李文唤报仇雪恨。”
“主上。”看到贺长情的这一动作,祝允不禁拧紧了眉头。他当然不是怀疑以主人的功力对付不了一个醉鬼,也不是不相信自己护不了她。只是若余初鸿当真发起疯来,主人少不得会受些伤,他并不愿意见到那样的场面。
不过幸好,祝允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也不知为何,他们将人松开后,之前还愤慨激昂的余初鸿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其实最看不起你这种人。”贺长情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
倘若方才余初鸿真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那她心里还敬他有点血性。可惜的是,说到底这人也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杀李文唤的是鸣筝阁,宋家最多就是个见死不救。可你倒好,不敢招惹鸣筝阁,就去欺辱弱小,屠他满门,末了还不忘将罪名甩得一干二净,尽数推给一个本就无人在意,无处申冤的金玉奴。”
“我呸,那金玉奴也不是个好东西。弃主之徒,日日只顾着和宋青璃鬼混,心早长歪了。我要替李文唤报仇,他不仅不帮还反过来护着他们,那我杀了他,也是替天行道。”许是心虚,余初鸿绝口不谈向鸣筝阁报仇之事,只一口咬定了宋融,好似拦着他便已是犯下了滔天罪恶。
“行,你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就好。”想来那背负一身骂名的宋融此刻也该泉下有知了,“你在逃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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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阳府衙里,李直辛屏退左右,为面前的贺长情添上一壶热茶:“小阁主,能否让这位小兄弟先行退下?”
“你知道他的,不是外人。但既然李大人这么说了,阿允,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李直辛与她交情匪浅,看他这把岁数却因赈灾款被层层克扣一事而坐立难安,贺长情心中也很是过意不去。
那日回京,她上报了琼华郡主私藏金矿一事后,便跟圣上提起过这一路的见闻,李直辛作为五县知府,自然会被牵涉其中。她了解李直辛的为人,相信他只是蒙在鼓中,也跟圣上再三担保。
但为李直辛说话归说话,她又怎么能操控得了梁淮易这一国之君的想法呢。
待屋内只剩下贺长情和自己,李直辛才长出一口气:“是我失职,居然让青州几城的灾祸绵延至今,也不知圣上打算如何惩治我等。”
“李大人,我觉得你尚且不必过于忧心。既然圣上只下旨严查这当中昧下赈灾银的官员,又重新派了人来督办放粮,那么此事应当不会问责到你的头上。不然的话,你我此时也不会坐在这里谈话了。”贺长情指了指李直辛的乌纱帽劝他放宽心,而后才起身作了一揖,“李大人,此事是我对不住你,长情在这里同你致歉。”
“快请起,快请起,你可莫要再说了,真是折煞我也。你叫我这老脸该往哪里去搁。”李直辛心中很是愧疚难当,自从来到这严寒之地,他的旧疾愈发严重,很多事情不曾亲力亲为,这才给了手下人瞒天过海的机会,“我也想好了,此事一了,我便上书,请求圣上恩准我告老还乡。”
既然已无法胜任,那还不如早早地退位让贤,既为后来者让路,也免去己身来日之烦忧。李直辛这招,还算进退有余:“李大人既已有对策,我就不再多言了。不瞒你说,我此番前来,其实是另有一桩要事。”
先前祝允带着贺长情的玉牌来找李直辛时,他便已大致知晓了贺长情此行的目的,如今多日未见,忽而造访,想来是宋家的案子已有了眉目。
“把人带进来。”贺长情吩咐着外面候着的众多手下,不多时,便见他们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难道就是害了宋家的凶手?”李直辛打量着余初鸿的眉眼,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满手血腥之人啊。
“此事说来话长,李大人还请坐下,听我缓缓道来。”
宋家被灭门一案两年前便以其惨象而震惊举国上下,当时牵连甚广,诸多官员因此被罢黜贬谪。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这事早已被众人淡忘。
但不想,两年之后,贺长情又将它翻了出来。一时之间,整个北梧,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皆在议论着此事。
贺长情这边前脚刚一回京,后脚就被梁淮易一道诏令给召进了宫中。
“圣上。”贺长情自是摸不透梁淮易的圣意。他还从未这么急着传唤于她,多年熟识的经历告诉她,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长情,你知不知道,现在朝中上下对你都颇有微词。”说着,圣上就将一摞奏折甩在了贺长情的面前。
力道算不得大,但这一动作也足以说明,圣上又动气了。只是她不明白,她调查她的冤假错案,碍着了这些大臣们什么事?犯得着还特意上书,告她一状吗?
贺长情跪在梁淮易的面前,态度自是十分恭谨,可出口之话仍旧带出了几分往日的固执与倔强:“属下不知,还请圣上言明。”
“章相带头上奏,说你视礼法皇权于无物,擅自推翻定案不说,还动用了青州县衙乃至洵阳府衙之力,只为私自调查替金玉奴翻案。长情,对此你有何要说的?”
章祁知?怎么会是他?这些年章相在朝中早已式微,这不仅是他不得圣上的欢心,还是因其大有退隐之意。一个无心宦海的年过半百之人,怎么会特意为这等小事上奏?
再者言之,什么叫替金玉奴翻案?从始至终,那宋融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羊和倒霉蛋,先是被余初鸿利用,死后也不得安生,后来又因青州那帮人实在拿不出确凿证据而草草了事。
更有意思的是,宋融的真实身份早已被压下,外人只会当他是一个普通家奴。若不是随着此番翻案,所有北梧人都不会注意到宋家还有一个金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