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来得如此迅猛,可沈家却是硬拖到了次日天光大亮,府中才派出个腿脚不甚利索的老仆去请郎中。
这原本是旁人的家事,奈何沈慈的身份特殊,便是沈慈之妹,阁中也多得是有心人一直在暗中留意。
这消息便是通过林治岁之口传到了贺长情的耳中:“沈府的事,你继续留心。”
匆匆将林治岁打发走以后,贺长情便陷入了沉思。
昨日在郡主府上,沈怜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居然被吓得一病不起?再结合当时的情形来看,即便沈怜早已六神无主,可还是记得死咬牙关只字未吐,想来那件事关联甚大,且多半与琼华郡主相关。
贺长情原本不愿插手,可人在沈府一病不起,就是另一回事了。圣上对沈慈的宠爱毋庸置疑,而沈慈又一心挂念着这个妹妹。
倘若无事发生那便各自安好,可沈怜出了这等意外,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无论昨日发生了什么,去沈府走一趟总可寻找到蛛丝马迹。想到这里,贺长情立马差人备下了一份礼,即刻带着祝允登上了沈府的大门。
原本走前还有些顾虑,但直到听得沈府的门童回话说沈老爷外出尚且未归,贺长情才心中畅快不少。她甚至险些憋不住笑意:“沈老爷不在也无妨。我是受沈慈姑娘之托前来看沈二姑娘的。”
那日她之所以不肯应下沈慈的请求,不因旁的,实在是沈老爷子气性太足,又老眼昏花。
明明是沈慈蓄意谋害在先,她受皇命将沈慈暂且扣在鸣筝阁里,无论是怪自己不争气的女儿,还是有责怪圣上的狗胆,但论道理怎么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连五岁稚子都能想清楚的道理,可沈老爷子偏偏不行,他不仅迁怒于她,甚至还将她视作了沈家的第一仇敌。
是以,她连上门都很困难。这点小事原本都不足挂齿,只是对方年过半百,又在宦海浮沉数十载,若她因气不过而反唇相讥,或是仗着鸣筝阁压他一头。传出去,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和沈家的关系,很是棘手。今日也是赶巧,沈老爷居然不在府上,那此时不进,更待何时呢!
沈府的门童自然也是知道自己主子和这位小阁主之间的过节的。眼见着贺长情二人就要硬闯,门童急出了满头大汗:“贺阁主,您不能进啊。没有老爷的意思,您不能进去啊。”
“我是来看沈二姑娘,又不是看沈老爷的。再说了,这是你家大姑娘的意思。即便如此,也不能进?”贺长情提着裙角自顾自地闯进了沈府大门里。
便是沈老爷在此,若她真有非进不可的理由,那也是拦不住的。更别提,眼前是个要武功没武功,要胆量没胆量的门童了,简直比一张纸还要脆:“阿允,快点解决掉他,跟我进去。”
祝允望着贺长情离去的背影,便知主人的意思应当只是吓唬吓唬这守门的,于是当即拔剑出鞘,提剑对准了面前之人。
早在门童听到那“解决”二字时,本就算不得多坚定的心志便开始地动山摇,此刻再一看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剑锋,连嘴硬的能耐都没了,立时乖乖地让路到一旁:“您二位请。”
沈怜是庶出,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不受沈老爷的重视,便是连居所都紧邻着沈府留给外客的厢房,平日里近身伺候的也只有个叫做青竹的丫鬟。
之前来过几次,贺长情不用人引路,便轻车熟路地绕到了沈怜的院子里。
房门大开,青竹正跟在郎中身后说着些什么,看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知沈怜的情形不太好。
青竹前脚刚送走郎中,抬眼就看到了贺长情。与沈府中的众人不同,她倒是没觉得鸣筝阁的这些人是什么恶人,相反小阁主每次来的时候,总会给怜姑娘带些用得到的物件。
这样的人,可不像是什么坏人:“小阁主,您怎么来了?”
贺长情从祝允手中接过临时准备的礼递了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地问:“我替沈慈来看看沈二姑娘,她这是病了?”
青竹回身望了眼里屋塌上躺着的人,依然一点都不见起色:“从昨日郡主的生辰宴上回来后就这样了,也不知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里面是沈二姑娘的闺房,你就在外间候着吧。”贺长情回身安排好了祝允,才又开口,“鬼神之说,最是莫测。她这病来势汹汹,我倒是有几个土方子,不如让我进去看看。”
病急乱投医的例子适用于绝大多数人,更何况是青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贺长情一试一个准儿。
青竹一听果然喜不自胜,忙把贺长情请进了屋里,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哎呀一声凑到了榻前:“姑娘您怎么又把被子踢开了。”
只见青竹取下覆在沈怜额上的帕子,又从一旁的盆里捞了只浸过凉水的新帕子给盖了上去,随后则细心地替沈怜掖好被角。
做好这些,青竹才有闲心同贺长情说起前情来:“姑娘昨夜回来就不大对劲,一个人总是絮絮叨叨地嘟囔什么,看上去像极了离魂之症。”
青竹的这一套动作并不繁琐,麻烦的是沈怜这样子,身边几乎离不了人。每隔一盏茶的功夫,青竹便得重复一遍之前的行为。
而以上这些,都是既治不了本也治不了标,充其量只能帮病人维持现状的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