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若是换了之前的秦知行,见到他如此态度,想必早是暴跳如雷。可今日,好像格外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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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世子传令,原地休整。”骑白马的护卫军从队首跑到队尾,再一次传来秦知行所下的命令。
但其实,他们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像这样的命令已经传过不下三次了。
祝允无甚所谓,但这样频繁的休整倒是对元弋这个伤员有些好处。他扶着人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祝允,要不然你还是跑吧。”元弋探头打量着四下,见左右无人,他才敢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来,“反正你主人又不是他。主人和金玉奴是彼此绑定的关系,当年出谷的时候,你没有喝牧心者以血入酒的寒约盟吗?”
“从今日起,她就是你唯一的主人了。”
“主仆关系一旦成立,非寒约盟不可转换。”
“阿允,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这几日流连在大脑里的种种疑惑,霎时找到了出口,就好像是扑火的飞蛾有了一心一意的奔头。眼中只要有了那一簇光亮,便再顾不得其他。
他就知道,主人是不会舍弃他的!原来关窍竟在这里。主人啊主人,你明明是晓得阿允的,没有您那样冰雪聪明,又怎么禁得住这样的考验呢?
下山这么久,祝允终于卸下心防,展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颜。
元弋明白秦知行是何等的色胚,连他这样的都饥不择食,遇到祝允这样的俊俏儿郎,迟早都会闹出下一个人间惨剧。
元弋瞧着祝允的笑颜,有些微微失神。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气,遇到祝允他主人那样的,将他养得不食人间烟火,养得比公子哥还温润俊雅。
羡慕归羡慕,但元弋还是好心提醒道:“你先稳住,找准时机再……”
“喂!”远处走过来一个身穿玄铁盔甲的男人,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世子叫你去那边的湖接水。”
元弋缩了缩,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几乎是弹起来的:“是。”
“不是叫你,是叫他。”言罢,男人耗尽最后一丝耐心,只伸手一抛,一只葫芦便稳稳落在了祝允的怀里。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祝允一改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人脸,闻言只掂了掂手中空荡荡的葫芦,难得好说话了一回:“行。”
金光遍洒,湖面变得波光粼粼,一如他此刻思绪错综的内心。祝允接水的动作不由地彻底放缓,只余一双璀璨如夜星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不远处的队伍。
“怎么这么久?”
祝允这一去,足足去了一盏茶的功夫,随行的那些人个个面色不善,看他的眼神仿若在瞧一只案板上的鱼。如果眼神可以说话,那他们无疑是在说:这个金玉奴死定了。
秦知行却还是一脸的笑意盈盈,从来稍有不快便喊打喊杀的人,此时谦逊得跟变了个人一样。如果不是见过他凶恶残暴的样子,恐怕还真分辨不清。
祝允将盛得满满当当的葫芦朝前一递,语气生硬:“世子,您的水。”
他的态度相较昨日,明显恭谨顺从了许多,想来是那招杀鸡儆猴起了效。秦知行满意地眯上了眼睛,却是没有直接接过,而是从被挑起的帘子里朝人勾了勾手指:“你进来,为本世子亲自呈上。”
“是。”祝允撩起衣裳下摆,也不多言,几步钻进了马车当中。
侯府的下人们悄悄对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瞧出了最是熟悉不过的戏谑之意。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众人心知肚明,于是很快便三三两两地散去。
只有元弋愣在原地,将自己本就伤痕累累的指尖抠得愈发血迹斑斑。祝允糊涂,他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在这个世上,金玉奴甚至都比不上牙人贩卖的奴仆,他们只不过是被人玩弄作践的物件,毫无尊严可言。
元弋是这样想的,所有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金玉奴敢生二心,此前闻所未闻。所以在场者众,没有一人看到祝允登上马车前,眼底稍纵即逝的厉色,更不会有人预料到接下来的一幕。
“你有没有眼色啊,还杵那儿干嘛?”有护卫注意到了跟石化一样的元弋,生怕因这小小的金玉奴而打搅到自家主子的雅兴,于是急着上前将人拉走。
就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内响起了一连串吱吱呀呀还异常响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