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听完不由地僵在原地,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从前的几丝傲骨此时居然也荡然无存。
但元弋却不疑有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伴随着那些人不加掩饰的嘲讽与讥笑,就那么一口口舔了开来。
——
得益于元弋的那一出,祝允暂时落得清净。他躺在柴房的干草垛上,耳畔是元弋搓洗布靴的水声,一下接着一下,听来有些烦,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祝允,你也是金玉奴吗?”元弋怯生生地搭话,但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
只要看到元弋那张脸,白日里的一幕幕便不断在眼前重现。别无他法,祝允只能别过头去,低低地嗯了声,算作回答。
“真羡慕你,有一个好主人。”元弋手下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终于洗完了,没有那乱人心境的水声,这漫长的夜也变得有了点盼头。但好景不长,祝允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元弋发出了如小兽般低低的啜泣声。
元弋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前赴后继地落进木盆里,为了掩饰,元弋清洗布靴的动作愈发卖力。
祝允动了动,将脑袋枕在臂膀上:“她是很好。”
可是她不要我了……
或许那日主人说要打赌的时候,他就不该应下。只是什么叫做赌赢了,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还不等理出个头绪,他们这间破败的木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洗好了没?”闯进来四个壮汉,为首之人面带愠色地瞪着他们。
元弋抖如糠筛,一下下摇着头,害怕得好像随时就要晕过去了一样。
“世子传你晚上过去伺候,还不快走?”那四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彼此对了个眼神,便不由分说地上前将元弋架了出去。
本来还哭得快断了气的元弋听了这话,却像是被抽去一身骨头,竟然不哭也不闹,任由着自己被人带了出去。
祝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他也每晚伺候主人入睡,却不见是这等情形。到底是什么伺候,能让那四人笑得一脸猥琐,还让元弋瞬间变得心如死灰?
但这些终归也只是他众多不解中的一抹水痕,甚至在他的心底无法留下任何水花。祝允维持着枕着手臂的姿势,缓缓进入了梦乡。
这晚祝允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他似乎总能听到元弋哭喊求饶的声音,那声音凄惨绝望,极具穿透力,仿佛是什么魔音,引诱着他回到了在落星谷的那些日夜。
元弋是被昨夜那四人拖回来的。才短短一夜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元弋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了无生气。
但他这样子,明显还没死。祝允跟着贺长情拼杀太久,见惯了死人,知道这人还有得救。
他到底还是不落忍,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这是主人特配的金疮药。你忍忍,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元弋将头埋在草垛里,闻言抬了抬胳膊,拦住了祝允的动作,“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是自己来吧,就不麻烦你了。”
祝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但还是把小瓶塞到了元弋的掌心里:“那个,你给我留点儿。”
同是男人,也不知矫情个什么劲。不需要他帮忙也就罢了,上个药还要把他支出柴房。
祝允抱着双臂斜倚在墙边,眯着眼懒洋洋地打量着天色。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上药能上这么久?哪怕是从前他和主人的那些个苦战,都没有费过这么大的劲。
祝允愿意等元弋,可他们都忘了,卑贱的金玉奴却是不配的。很快秦知行那边传来消息,一行人便又匆匆忙忙地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侯府出行,声势浩大。人马沿着官道一路蜿蜒前行,放眼一望,竟是看不见头也瞧不见尾。
“祝允啊,昨日你也学会金玉奴的待主之道了吧,今晚就换你来伺候。元弋到底还是粗手粗脚了一些,比不上你细皮嫩肉的。”经过昨日一夜,马车内的男人瞧上去更加容光焕发,似乎脾气也温和了许多。
祝允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想拒绝,但是又深知自己没有立场。他冷着脸没有回声,自顾自地缀在队伍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