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里传来一股潮湿的香气,并非是工业香氛,也不是寻常花店那种杂驳叫人头晕的气息,而是经过精心调和的植物的芬芳。装着玫瑰、满天星和飞燕草大瓷瓶从暖色的挡雨棚下方一路延伸到碎石砖铺就的街道。赫斯塔尔站在花店门口,穿着他一贯偏爱的那种板正到有些无趣的西装套装,手里端着一个沉甸甸的奇丑无比的绿色塑料种植盆,盆里精心抹平的营养土上均匀种着十几颗刚发芽的郁金香球根。赫斯塔尔打心眼里觉得它们和蒜头差不多。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店招:克洛里斯花圃,没错,是他丈夫的小店,印在账单上的也是这个名字。要不是这是他丈夫的事业,赫斯塔尔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种地方,无论是精英的律师还是隐藏在他身体深处的维斯特兰钢琴师,都对花卉这些娇嫩柔软的东西兴致缺缺。而他的“丈夫”,此时正从阿斯顿马丁那点容量可怜的后备箱里拽出一大叠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来,哼着小曲把它们运进店里。
说真的,赫斯塔尔确信阿斯顿马丁的设计师是为想飙车的纨绔子弟服务,而不是为花店进货商服务的。这辆跑车的后备箱只适合放迷你冰箱和华而不实的高档餐具,此时却被塞满了园艺工具。如果是为了兜风,完全不必要来花店;如果是为了进货,完全没必要开这辆车,更何况花店门口根本没有停车位。赫斯塔尔怀疑阿尔只是想炫耀而已。街边已经有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凑上来和车合影了,赫斯塔尔用凶恶的目光吓走了他们。就是那种低级实习生把半杯咖啡泼在了重要卷宗上、半杯泼在赫斯塔尔裆部,然后被赫斯塔尔开除的时候会看到的恶龙一样的目光。
阿尔笑眯眯地从花店中探出头,接过了赫斯塔尔手里沉重的大花盆,并毛毛躁躁地在赫斯塔尔脸颊上盖了一个好大的狗狗吻:“亲爱的,没有你帮忙我真的忙不过来。快进来,我给你倒柠檬水。”
赫斯塔尔在花盆离手的那一刻已经在强迫症式地整理自己的袖口。他随着阿尔走进店面的时候一直和阿尔保持着冷淡的距离,并且他对这种过于欧式也过于基佬的亲密方式有很多刻薄话要说。作为一个美国南部人,以及之后的“不好惹的精英人士”,赫斯塔尔对这些亲昵的肢体接触敬谢不敏。但是他的目光从整洁的袖口移到了阿尔的指节上,进而看见他的袖口挽到了手肘,手臂因为施力绷出了饱满的肌肉形状,鼓胀如金色的稻谷;还看见阿尔手腕到小臂上青色的脉,像植物的根系那样蜿蜒;再往上,他领口下方粘着汗水皮肤像枫糖一样闪闪发亮,结婚戒指就挂在那里,悬在他健美的胸膛上方。
赫斯塔尔最后一句讽刺的话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好丈夫”不会说出这种话。他收回盯着前方“丈夫”腰线的目光,让维斯特兰钢琴师躁动的欲望缓缓下沉,淹没在理智筑起的网下。
“所以,”阿尔递给赫斯塔尔一杯柠檬苏打水之后,凑过来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赫斯塔尔皱着眉问,他站在一大丛蓝色的飞燕草旁边,正试图避免碰到它们肆意生长的枝条。
阿尔像只刚筑好求偶亭的园丁鸟那样满怀期待地挥了挥手,给赫斯塔尔展示店内的一切:“我改了店里的装潢。”(*1)
店铺内被各色花草挤得狭窄温暖,还摆放着各种造型怪异的器皿:血色的异国花朵从心脏形状的瓷瓶中探出,玻璃罐里放着永生的玫瑰和骸骨的模型,荆棘和拼接的畸形标本融合在一起,还有巨大的维纳斯头部雕塑的石膏复刻,只是美神的眼眶和颅骨被凿开,各色纯净的蓝色花束在其中生长。墙上还挂着一幅《春》的油画仿制品,女神们披着薄纱在林间嬉戏,站在布满鲜花的草丛中央的正是美神,而在她们上方,丘比特正拉开金色的弓,马上要让贞洁的少女坠入爱河。这里好像魔兽的巢穴、女巫的暗窟。赫斯塔尔必须要承认他欣赏其中某些阴暗的戏剧化的东西,虽然花卉艺术和他的爱好相去甚远,他也很少去欣赏这样色调浓烈繁多的艺术作品(说真的,洛可可风格有其优势,不过到底还是太轻浮了)但作为合格的丈夫,他难得坦诚地称赞道:“很独特,很有你的风格。我想没有第二家花店会有这样的体验。”
“喔,”阿尔顿住了,他睁大了眼睛,手停在半空中,好像是没有料到赫斯塔尔会有这样的回答。他张口结舌,像只邪恶计划出了大岔子的反派花栗鼠。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觉得很好…?”
赫斯塔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难道我之前没有这样说过吗?”他问,心想自己也不至于连这点恭维话都说不出,想想他当初结交过多少庸俗白痴的客户啊。于是秉承保持好丈夫身份的想法,他又说:“我能感受到你对艺术的热情,这个地方完全展示了这一点。”
阿尔满脸病态的红晕,显得他的眼睛更亮,更像两簇鬼火了。“喔,赫斯塔尔!”他喃喃道,“赫斯塔尔!”他凑近了,带着一丝怪异的痴狂的神情,然后他蜜色的眼睑合上了,他侧过脸去亲赫斯塔尔的嘴唇,柔软高热的舌尖在赫斯塔尔的唇缝处徘徊。虽然不太理解这一切,可能是阿尔真的很在意他的花店,最后赫斯塔尔决定——就像他之前意识到的——吃一点已经摆在自己盘子里的美食不算什么大罪。他的手指深深埋入阿尔蓬松光滑的鬈发里,一手揽着他的背让他靠近。他尝到了阿尔震颤潮湿的口腔,还有他舌尖上狂喜的呻吟,他能感觉到阿尔大腿上优美的肌肉在他身侧绷紧了,不由心猿意马地设想了一下,无论是用尖刀在惨叫和鲜血中剥离这片肌群,还是让这双腿在自己腰侧狠狠夹紧,想来都会销魂蚀骨。赫斯塔尔的手已经开始摸索阿尔的裤子纽扣,他不耐烦隔着牛仔裤粗糙的布料去探索了,他想用掌纹去感受这具肉体的力量。但是这位绿眼睛的“丈夫”却突然气喘吁吁地离开了他。
“怎么了?”赫斯塔尔皱着眉问,他的手还放在阿尔的裤腰上。阿尔则说:“等一下!我还有东西想要给你看。”
他叮叮咣咣绕过货架和瓷瓶,冲到门口去把门闩插上,气势汹汹地挂出了“休息中”的牌子,并且把亚麻的门帘放下了。花店笼罩在一片暧昧暗沉的阴影里。随后他又跑到店面深处,在收银台下方翻着什么。赫斯塔尔往四周看了看,收银台在花店深处的拐角处,被一些盆栽和藤蔓架围着,看上去更隐蔽私密了。于是赫斯塔尔像任何出色的食肉猛兽那样,缓慢、悄无声息地往猎物所在的角落靠近。没有任何人会发现这里,这是一个隐蔽的狩猎场,他可以把这位“丈夫”抵在墙面上,捂着他的嘴,在他双腿间用上自己愿意的最大力气。猎物没有反抗的理由,因为猎物和他已经是受祝福的、合理合法的“一对儿”了,它已经在自己的捕兽夹中,它的头颅已经被盛在银盘中、烙着他的纹章了。
“找到了!”阿尔欢呼一声,从收银台下方探出乱蓬蓬的头来。他在赫斯塔尔阴郁的眼神中摆开一大堆本子和纸片,赫斯塔尔皱着眉瞥了一眼。
“这些又是什么?”赫斯塔尔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他有一部分精力还在想关于堵住“丈夫”的嘴尽情享乐之类的事。
“我的作品…嗯,其实大部分都是草稿。完成的作品会更精良…精良很多!”阿尔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听起来有点拘谨。真是奇了怪了。赫斯塔尔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低头去看那些图画。上面有无数怪异的东西,不乏极度血腥的部分。
“你很有艺术天赋。”赫斯塔尔说,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捕猎计划,他正在琢磨从哪个角度能更自然也更不容反抗地去揽住阿尔的腰,然后手可以一路顺着他的腰线绕到他大腿根去。但是阿尔热情地说:“看看这张!主题是维纳斯诞生,还有这个!胜利女神迎接士兵归来,我还在想用什么材料能完美还原翅膀。”他把草稿纸伸到赫斯塔尔鼻子底下。
画面上尽是随性、流畅的线条,辅以偏爱洛可可风格的画家们会用的那种缤纷鲜活的颜色。事实上,赫斯塔尔本人并没有受过专业的美术训练,毕竟他从小家境如此,而成年之后为了在社会上有一个光鲜亮丽、受人仰视的身份,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职场上的尔虞我诈里。诚然他凭借自己本能的喜好最终在部分艺术品里找到了共鸣(必须要说,大部分是巴洛克风格的),在“业余活动”中也以非常强烈的直觉和天赋完成令警察头疼不已的“作品”,但显然他并没有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做速写本的那种习惯。他喜欢激情、即兴、一气呵成,没有顾虑和犹豫,像那种用三罐颜料和一柄刮刀完成惊世大作的怪才。他本人确实在夜间活动时往往只带着一把趁手的刀(用于享乐)和一卷钢琴弦(用于收尾)出门。换而言之,要是给赫斯塔尔一本速写本,他只能对着那玩意儿干瞪眼,然后在上面画个火柴人,用红笔把人头涂掉,再画个大箭头,写上“想杀”——就是这种水平。但是他的“丈夫”阿尔,从这几天的相处可以看出这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他在厨房做奶昔的时候只用他妈的有机牛油果和水培的金色小番茄,而且他宁可多花三欧元去买切好的奇异果。他完全有可能曾经有个专门教他素描和水彩的家庭教师。那些被他称作草稿的画确实完成度不高,但每一张都成竹在胸,下笔老辣。大部分草稿都是花卉艺术,或者花卉艺术基础上的装置艺术的设计构思,明显他对神话典故情有独钟。但是其中,又有什么和普通的致敬非常不一样的地方。
赫斯塔尔看见胜利女神主题的那张草稿上,雕塑的动态还有那迎风飘扬的袍裾基本上还原了原本的雕塑,但是到了腰线之上,雕塑的上半身被纵向剖开,脊柱被整个抽掉,肋骨连着两扇臂膀如同花萼那样向两侧分开,而从躯体血淋淋的空洞中窜出一大丛缠绕着洁白小花的藤蔓,它们彼此纠缠,扭曲成一个模糊的上半身矫健的轮廓,替代了女神原本优美的胸脯。接着,这丛植物向两侧延伸,白色的花朵逐渐繁盛、富丽,它们组成了遮天蔽日的白色的翅膀;在这中间,从荆棘和月桂枝条的缝隙中挤出无数注视四周的眼球——这该如何实现?玻璃?陶瓷?标本?再往上,到了原版雕塑残缺的脖颈部分,植物也逐渐稀疏,最后收成一线扭曲成蛇形的细藤。在女神遗失的头部位置上,悬吊着一颗男性的头颅,双目低垂,注视着繁花盛开的怪异躯体。它戴着月桂叶和橄榄枝编成的桂冠,鼻梁以下的皮肤被剥除,露出白骨,没有嘴唇的齿列中钻出黑色和蓝色的蛇,互相吞噬、交尾,最后和脖子处蛇形的藤蔓交织一处。赫斯塔尔有些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脖子,也许是他衬衣的领口太紧了,或者这些画中真的有什么只有他才能意会的。。。隐晦的秘密,让他如此烦躁,如此焦渴。还有那颗死去的神的头颅。。。他总觉得它多少有点像自己。
“所以。。。?”阿尔看起来像只满怀期待的、会吃掉人脸的坏狗狗。他把这些看起来心理不太正常的艺术杰作都摆在赫斯塔尔面前。赫斯塔尔叹了口气:“我听说过有些艺术系学生会不自觉地把肖像的脸画得像自己或者自己认识的人,”他指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像自己的脸的尸块的那部分,接着他说了一部分实话:“但是我还是挺喜欢的。”适当的恭维是没什么坏处的。他没有说的是,这幅画的某些部分确实太怪异了,但是他内心更深的声音说,这没什么不好的,阿玛莱特律师不见得会在社交酒会上夸赞一幅风格奇特的画,但是维斯特兰钢琴师被这里面诡异扭曲的部分取悦了。他没有向阿尔透露那部分属于钢琴师的想法。
阿尔明显只听见了“我还挺喜欢的”那半句。他吸了口气,露出有点不敢置信的欣喜表情。赫斯塔尔狐疑地打量他:”我以前肯定也这样说过的。”如果钢琴师需要扮演成一个好丈夫的话,他会去粉饰这些表面功夫的,何况阿尔确实做得不错。他又看了一眼铺满柜台的画,眼尖地看见了上面的日期:“你是把三年的量都搬出来了吗?”
“还有好多在家里。”阿尔用一种懊悔的语气说,他似乎很想把所有习作都拿来在赫斯塔尔的夸赞里镀个金。他长着一幅轻浮花花公子的好面孔,此时为了一点来自赫斯塔尔的似是而非的赞美方寸大乱,不知为何,这让赫斯塔尔心中那头渴望权力和掌控的野兽发出了满意的喉鸣。他开始有一些更阴暗的念头,除了让这位“丈夫”双腿敞开、小腹上溅满浑浊的精液之外,把他的头颅悬挂在交尾的蛇组成的雕塑上也是很不错的选择。阿尔肯定不知道他脑海中这些可怖的畅想,因为他毫无知觉地贴近了,就像只无忧无虑的蜻蜓靠近蛛网那样,他柔软肉欲的嘴唇吻在了赫斯塔尔的侧颊,然后又移到了赫斯塔尔的下唇,煽情地轻轻吮吻着。赫斯塔尔的脑海因为这样娴熟又狎昵的举动空白了一阵,然后伸手狂热又野蛮地抚过阿尔的脸庞,把他往自己身前拽。阿尔脚步不稳,喘着气撞在赫斯塔尔身上,两人都踉跄了几步,赫斯塔尔的背抵在了柜台后方的墙上。
阿尔一只手臂圈着赫斯塔尔的脖颈,带着狂热的情欲和他接吻,一只手伸进了赫斯塔尔西装的领口里,把他胸口板正的衬衫揉得乱七八糟的。赫斯塔尔则蛮横又不耐烦地伸手下去扯阿尔衬衫的下摆,把它从牛仔裤的裤腰里抽出来,他受不了再隔着衣服去摸这个小白脸的皮肤了,他需要更亲密的接触,如同他需要把赤裸的双手按进受害人热腾腾的腹腔。然后他终于碰到了——他双手如蜘蛛一样从被拽开的衬衫下钻进去了,他的掌纹贴上了阿尔泛着一层薄汗的腹部肌肉,它随着阿尔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如此年轻,如此鲜活,抚摸阿尔如同掌控一匹躁动的烈马。他好像摸到了别的什么,细长的、微微凹凸不平的皮肤组织,某种形状奇怪的陈年伤疤,但是还没等他思考,也没有等他从昏暗中看清,他就又淹没在阿尔激情的吻里,他的手也沿着阿尔的腹部滑下去,急迫地去解牛仔裤的扣子。阿尔在他胸膛处揉捏的手让他气息不稳,更糟糕的是这个吃软饭的杂种还一直在舔吻他的耳侧,把潮湿的气息一阵一阵吹拂在他耳垂上。然后阿尔的手也落下去了,跟打架一样拆他的皮带扣。赫斯塔尔从牙缝里嘶嘶威胁:“别笨手笨脚的——”
阿尔终于把赫斯塔尔那条昂贵的皮带抽了出来,铛一下扔在了地板上,然后扯开了赫斯塔尔的裤子,猛地把他左腿一抬,卡在自己的腰上,两人鼓胀的下体挤挨在了一起,这一下令人目眩神迷的摩擦让两人都呻吟出声。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赫斯塔尔不由伸手圈住阿尔的肩背,阿尔也许把这当成了暗示,于是又侧过脸去亲他。在昏暗的室内,在植物的掩映中,他橄榄色的俊秀的脸庞好像一个漩涡,他的肉体像满涨的风帆,还有他的舌头,啊他的舌头,让赫斯塔尔浑身狂喜地战栗。阿尔的手指从两人紧贴的身体间撬了进去,温热的手掌裹住了赫斯塔尔的阴茎,让他喉咙里模糊地哼了一声,胯骨向阿尔的手指间撞去。赫斯塔尔硬得几乎疼痛,喘着粗气在阿尔的手掌间戳刺,阿尔的手掌温暖、干燥,比此前感受到的更粗糙,也许是他热衷园艺的缘故。他的手掌上有一层薄茧,但是底下又是柔软的皮肤,裹着赫斯塔尔阴茎前端揉弄的时候让他头皮发麻。杂种。婊子养的。他妈的高级男妓。阿尔的手掌里逐渐响起黏腻的水声,被赫斯塔尔激动之下溢出的前列腺液沾了一手,这也让爱抚更加撩人了。赫斯塔尔在巨大的快感中咬着牙,难堪地皱着眉,在他印象里,年过三十之后他鲜少硬得这么不体面,活像个没开过荤的高中生,真是丢人现眼。就在他腿根打颤,射精的欲望慢慢堆积的时候,阿尔忽然挪开了手指,他黏糊糊的手指往下摸去了,带着前列腺液挤进了赫斯塔尔的臀缝里。
赫斯塔尔条件反射地伸出左手,狠狠掐住阿尔的脖子,含糊地骂出一串脏话。阿尔在他激烈的反应下停了下来,喘着气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没有不舒服,相反,虽然赫斯塔尔对此毫无记忆,但是他的身体对此太熟悉,太热切了。赫斯塔尔猛然从情欲和不可置信中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可以往他嘴里塞支票的交际花或者一夜情对象,这是已经相处了一年多的丈夫,也许认识的时间更久。赫斯塔尔被失忆的事情困扰,完全没有仔细考虑他们的床上活动是怎么进行的。如果,只是说如果,看阿尔这样自然的状态,如果确实是一直由他来上自己呢?比起对体位的纠结,赫斯塔尔更震惊于自己真的会让某个人做到这一步,震惊于自己会向另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敞开身体,而且他的身体似乎早已食髓知味。
阿尔把手抽了出来,安抚地在他腰侧轻轻摩挲,他的吻落在赫斯塔尔的鼻梁上。“你想我怎么做?”他问,“还是说不想这样?”
赫斯塔尔残存的理智说停下来,让我想一想,但是他被情欲左右的身体说不要停下,快点,继续,马上。他瞥见了阿尔胸口处的闪光————结婚戒指。这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生活。他小时候仅仅远远窥视过,那几栋镇上为数不多的漂亮房子,有平整死板的草坪,那些草坪没有一处有阿尔打理的花圃那样美丽。那些呆板的红砖小楼上也没有爬满精心护理的葡萄藤和爬山虎。他小时候看见那些妆容精致的主妇,聊着瑜伽、素食和邻居的八卦,公事公办地给出门的丈夫告别吻,抱着喷了香水的贵宾狗。这就是他童年时期能想象的最美妙的生活,但是那些贵妇永远不会像阿尔一样,躺在院子里的藤编椅上对回家的人懒洋洋地微笑。现在,这样安稳宁静的生活就在他眼前,就维系在这个俊美、肉欲的男人身上,赫斯塔尔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经历了一切得到这些之后,他不会容忍自己去破坏这样的生活。
阿尔似乎要从他身前退开了,赫斯塔尔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得给我。。。慢一点。”赫斯塔尔咬牙切齿地说。
阿尔嘴唇间发出一声小小的赞美的声音,就好像他真的想膜拜赫斯塔尔的肉体。他再次贴了上来,把赫斯塔尔重新卷进情欲里,他的手指也又挤进了赫斯塔尔的后穴。快乐来得太快了。赫斯塔尔理智上还没有接受这一点,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欢呼起来,身体内部被按揉的快感如波浪一般震荡全身。赫斯塔尔难耐地哼了一声,阿尔又吻了上来,这比单纯的肉体交缠感觉还要好。赫斯塔尔最终绝望地意识到,三年后的自己————也许还有现在的自己————肯定是爱上阿尔了。就是这么简单又出乎意料答案。他是因为爱情结婚的。他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段关系,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