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阅完,晓羡鱼跟着他离开秘阁。
……
一过传送阵,回到前山广场,便突然听到了一声浑厚钟鸣,在山间久久回响。
晓羡鱼上回便听掌门师兄提起过,那声音代表着霜天台有紧急要务。果不其然,沈疏意蹙了下眉,甩下她往钟声方向去了。
——也不知这回又是什么事,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晓羡鱼想了想,打算直接回桃花落。她心中分外牵挂倒霉鬼,很想回去瞧瞧他如何了。
走了没两步,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出声喊她。
晓羡鱼循声扭头一看,居然是商宴。
他站在一棵树下,头上、肩上顶着雪,也不知在这里守了多久。
晓羡鱼愣了一下,走上前去。
——差点把他给忘了。
“商公子,我还以为你昨日便离开了。”她上下瞧着商宴,见对方倦容憔悴,眼下乌青吓人,显然昨夜没休息好,便问:“霜天台的弟子为难你了?”
商宴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商小公子眼下心情十分复杂。
昨日,他被霜天台弟子提前带离,去签魂契。签完以后,对方便欲带他下山离开。
商宴拒绝了。他厚着脸皮在霜天台赖了一晚,打算等晓羡鱼一道离开。
原因无它。他在签魂契前,从那名弟子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如今也算知晓惊天秘密的其中一员了。随即他便突然想到,按自己所了解到的看来,晓羡鱼那时望着魇眼那样久,竟一点事没有,霜天台也许会觉得她很可疑。
昨日与那位首席的短暂接触,已让商小公子对此人脾性有了个大致了解。他思来想去,觉得晓羡鱼多半要被那首席刁难。
二人在盈山经历种种,多少也算有点过命的交情了。商小公子一向自诩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得和朋友有难同当。
然而,商宴并不知道,要是晓羡鱼真被扣在霜天台严刑逼问,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他坐在床边,低头盯着横在腿上的抱月剑出神良久,头一回体会到了何为无能为力。
商宴倒不至于太担心她的小命——毕竟云山不是无名小派,她要是遭了大难,自然有人来捞。
只不过,这骄矜的少年人生中第
一次发现,自己……实在太弱小。
从前霜天台只存在于大人口中,遥远得像是天边的月亮,他纵使仰望、艳羡,那些心绪也单纯而浅薄,留不下痕迹,更不成执念。
世人激励后辈时,总说进了霜天台是如何光耀门楣,那些传言中的剑道天才们就像一个鲜亮而空洞的符号。
直到猝不及防来到这里,曾经清亮的皎月变作耀眼的金乌,他才惊觉那辉芒是如何的炽烈而锋锐。
——那些天之骄子们所行之事,真正关乎天下苍生。他们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
商家为瑶州大族,在当地颇有话语权,商小公子打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身边人都忙着看他的脸色,读他的心思。他时常以天才自诩,资质也确实比旁人出挑许多。
然而一朝离了家,他却忽然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很少,说的话也无人在意。
意识到这点以后,商小公子睡不着了。
他瞪了一宿天花板,次日顶着两只爬满血丝的眼睛起身,刚迈出房门,便从外头路过弟子的闲聊间,得知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
——晓羡鱼进了霜天台。
还是首席沈疏意破例,亲自邀的她。
商宴木着脸心想,他分明没有睡着,怎么却在做梦。
魂不守舍地走到前山广场,他才终于慢慢回过味来。
然后再次魂飞天外。
“我听说,”商宴望着面前的少女,声音微颤,“你进霜天台了?”
晓羡鱼眨眨眼。
商小公子应该已经了解一部分关于魇眼的事了,但大概了解得不深。晓羡鱼入霜天台的真正原因算内部机密,不必沈疏意提醒,她也知道应该守口如瓶。
“说起这个,我也惊喜得很呢。”她熟练地装起傻,“必然是首席大人慧眼识珠,看出我天赋异禀,奈何明珠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