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前边传来那清冷的嗓音,我一惊,回过神来,一抬眸,才发现几步之外,就是我住的那间房的门前。幽深长廊里,一直提灯走在我前方的圣君停了下来。
“方才,是您在说话?”
“不是我,还能有谁?”
说,说什么?我一愣,反应过来:“圣君恕罪,草民知错了,下次,绝不会再闯进您静修之地,明日待我休息好了,就为你作画。”
一片死寂。长廊里,只余下窗外的风雪呼啸声。
我大气不敢出,却听“嘎吱”一声,他抬手将长廊右侧的窗户推开了。
细雪随着寒风飘进来,身上虽披着厚实皮毛,我仍冻得打了个哆嗦,可圣君也不过穿着一件单薄白衫,却像不知寒冷一般,望着窗外,“下雪了。”他低哑道,“那一夜,也下了雪。”
“那一夜?”我迷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不知为何隐隐作痛,情不自禁地朝他走近,腕部却猝不及防地被扣住,被他抵在窗前。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将潮湿的发丝一把抓起,拇指卡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头来,对上月光下那双凛冽的蓝眸。
“拿了一千金铢,你不应该过得很好吗?脸怎会弄成这样?”
一千金铢?
一阵寒风袭来,我的头病突然发作起来。
如同每次发作之时,头颅像被万针扎刺,我疼得说不出话,脑子一片混乱,只顾紧咬着后槽牙,只怕自己一发出声音,便会控制不住地哭出来。在家中我便是那样,受不得疼,又不想喝多了曼陀罗汤上瘾,便生生熬着哭一整夜,害得养爹也守着整夜不眠。
嘴巴是忍住了,眼睛却忍不住,泪水不争气地溢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打湿了圣君掐着我下巴的手指。
他的手指一抖,掐得愈发用力,语速变得急促:“你哭什么,是我说错了吗?你没有拿吗?可我明明亲眼见你……”
我疼得想要锤头,却被他牢牢攥住了双手。
他盯着我“是觉得冤枉、委屈吗?那你和我解释啊,我听着!为何你前脚刚走,我便被抓,你拿着那一袋金铢登上马车,回头看我之时,心里在想什么?你说啊!”
“呜…”头痛欲裂,我哀求道,“放开……”
“放开?”他似咬牙笑了,“休想。”
头痛得愈发厉害,脑海深处像有什么要翻涌上来,却在此时,听见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他手指一松,我便险些顺着墙滑坐下去,循声望去,是几个红衣祭司。
“圣君!”为首的那个看见圣君,立时加快了脚步,走到他面前,几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我认出其中两个,便是送我进宫的,一个面相和善的胖子,一个神情阴冷的瘦子。
“圣君怎会来我们的寝舍?”
注意到我的存在,几个祭司都不由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我夜半出来小解的。”我推开房门,冲进门内,伏在地上以头撞地,只将自己撞得险些昏过去,头疼才渐渐消减。我翻过来,仰躺在地上,闭上双眼,脑子里不住徘徊着圣君说的那番话。圣君以前是与我相识吗?
还是和王上一样都是认错了人?
“已至月末,你们不是需本尊赐血吗?”
我头昏脑胀地胡思乱想着,忽然又听见圣君的声音。
“圣君竟主动来找我们?这可……”
“多谢圣君!我们这几日正难熬得很,圣君肯定是看出来了!”
“多谢圣君体恤!这,这次可否……多赐些?”
“是啊是啊,自从圣君坚持只许我们用那些十恶不赦的死囚作法器,我们遭受反噬的风险便大了许多,若是教皇知道……”
“知道了,此次会多赐你们些,只要,你们把嘴闭牢。”
“多谢圣君,卑下们定不会乱嚼舌根……”
外头那几位祭司的声音受宠若惊,可不知怎么,我还听出一丝贪婪来,我爬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扒着门缝瞧去,那几名祭司趴在圣君足下,仰眸巴巴地望着他,神色如饥似渴,如同一群等喂的饿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