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少时,那一夜病愈后,她万分憧憬着能成为李家的女儿。等到这一场雪停了,夫子就会去容家商议收养她之事。
她那时翻来覆去地想,家中早已容不下她,能将她甩出去,爹娘恐怕求之不得。
亲缘与幸福离她好似一步之遥,甚至于师娘已经在打算着为她测身量,裁新衣。
可梦醒时分,她被那对夫妇卖到了烟花之地。若非青楼管事妈妈的一点慈念,只怕她早已不见天日。
和暖的春日里女郎遍体生寒,一片混沌之中,她冰冷的指节被郎君温暖的手覆住。
她只听见他温柔的一句话语:“可想见一见?”
她木然摇头,她宁愿拼上不孝不悌的骂名,也绝不会去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祁涵好生将她的手拢于掌心,淡淡对赵通判道:“将他们带走。”
赵通判应是,心思转过一重,又道:“殿下,那容氏一门,可需赠些银钱照拂?”
“照拂”二字一出,容璇倏尔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眸中焦急,反握住祁涵的手,拼力对太子殿下摇头:“不——”
太子殿下已接过她的话:“不必。”
语气中的寒意,生生让沐浴在暖阳下的赵通判打了个冷颤:“臣明白。”
赵通判不敢再多管闲事,待车驾启程后,叩首道:“臣恭送太子殿下。”
……
马车已出了雅和苑许久,思及坐在身畔的太子殿下,容璇勉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她最后一次容自己被那对夫妇牵动心神。
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她本以为经此一事,太子殿下总该问些什么。
她默默抽回了手,等着太子殿下的话语。
马车内静默一会儿,身旁的郎君倒了一盏蜂蜜水予她。
他眸中一如既往的温和,容璇忽而不知该怎样面对他。
她没有接那杯温水,垂眸道:“殿下不想问些什么吗?”
“你若愿意,自然会告诉孤。”郎君眸底尽是爱怜,“你若不愿,便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错了称呼。”
无需任何的解释言语,那一瞬容璇便知晓眼前人并未对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心存芥蒂。
温水中添了两勺蜂蜜,丝丝甜意在舌尖漫开。
一如他所言,容璇将这件事暂且放下。
……
月光暗淡,更鼓已敲过三声。
锦画堂内,女郎独自抱膝坐于榻上,乌发低垂。
这个时辰,栖霞行宫已沉入一片静谧。
风吹叶动,树影婆娑,云层稍稍散些。
清冷流光斜斜映出榻间女郎一道孤寂的影子。
低漏声缓而慢,夹杂着叩门的几道清响。
容璇知晓来人是谁,她披衣下了榻,打开房门。
“殿下还未睡?”
守夜的吟香早已被容璇打发去睡,锦画堂中只有她一人。
太子殿下今夜着了天青色的锦袍,其上以银线刺绣而成的云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华贵柔和。
“月色不错,”他道,“可想陪孤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