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碎发垂在颈间,女郎如玉的耳垂已经通红,略带别扭地挪开了视线。
太子殿下唇畔笑意更甚,原来十五岁初及笄的瑾儿是这般模样。
屋中书册已收整完毕,并无遗漏。
离开这座小院前,太子殿下顺手拾走了窗边那副绣棚。
“若有闲暇,这副水鸭子可否绣完给孤?”
“那分明是——”
“是什么?”
容璇瞥了两眼他手中绣样,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待她甚好,只要是他提的,她自然能心甘情愿答应。
说是水鸭子也好,鸳鸯太缱绻,将错就错无妨。
她点头:“那我早日绣完。”
收拾完行囊,容璇好生与姑姑道了别,车驾已候于雅和苑前。
知道妍儿此去能有个好前程,刘姑姑含了泪,半是欣慰半是不舍。
无论如何,妍儿能得太子殿下庇护,已经胜过在金平府中的其他出路。
“好孩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容璇没有落泪,她被姑姑搂在怀中,想着等将来出人头地了,一定会回来看望姑姑和夫子一家。
相逢有期,无需伤感。
明媚的春日盛景冲散了离别愁绪,初初长成的女郎眉宇间蕴着不一样的光彩。
天下士子心向往之的京都,不知她能有怎样一番机遇。
马车撤了脚凳,车厢内惯例备了数种新鲜小点。祁涵瞧着认真吃点心的女郎,养了近一月,也不见她胖些。
他笑着摇头,看来自己还得再花些心思才是。
日光正盛,太子殿下车驾离去前,秦让来禀道:“回殿下,赵通判在外求见。”
今日太子殿下驾临雅和苑,赵通判一直于院外谨候,只是须得传召方可入见。
瑾儿的身世他办得尽心尽力,祁涵道:“传罢。”
“是,殿下。”
隔一道马车窗子,赵通判行礼如仪:“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容璇安静坐于自己的位上,她换了一块枣泥酥,听赵大人在太子殿下面前恭谨回话。
处置公事时,太子殿下神色清冷,全然是生人勿近、高不可攀的模样。
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容璇再看他时,原本的生疏感受早已化去不少。
她咬一口枣泥酥,旁的不提,赵大人在官场上还是有几分本事。
他情知不能多耽误太子殿下辰光,说过几句得体的、于自己有益的场面话,赵大人又适时道:“回殿下,妍儿姑娘的父母想来送一送她。”
此话一出,祁涵立时回望身畔人,她停了吃点心的动作。
赵通判有自己的考量。容妍出自赵府,太子殿下对照拂过她的刘姑姑都有厚赏,那么容家夫妇兴许更能沾些光。
是以他提了这一句,也算是卖容家夫妇与飞上枝头的妍儿姑娘一个好。
容氏夫妇此刻已经等在雅和苑内,也算是他们祖上烧了高香,能得这么一个伶俐女儿。
枣泥酥的甜味散于无形,容璇脑中一瞬间只余那对夫妇的嘴脸。
那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只因一点微薄血脉,世俗眼中他们便是她不可割舍的亲人。
她无从辩白。
又是这样的时机,她即将离开金平府,去谋一番新天地。
他们又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