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珠伸手摸了摸簪头,上头是一颗白珠,比普通珍珠大一点儿,样式普通,也没什么光泽。
十一年前得那场大火,当真成了她的心疾,夜夜入梦,夜夜都一样,直到小妖怪消失了,她才能醒,否则,昏睡一天也是有可能。
“娘子,我这就去。”
青衣女子手提灯笼朝院门口走去。
正值盛夏,院中那棵百年老玉兰树,茂盛苍翠,遮天蔽日。阿青经过树底下,树叶还飒飒作响,好像那树冠里藏着什么东西。
她打开铺子的大门,刚点上门前的灯,就看见街对面有个老妪蹲坐在地上,旁边放了两个箩筐,里头装满了新鲜的甜瓜。
老妪见到她开了门,盯着铺子看了好一会儿,喉里头裹着痰,浑浊地念叨了句“晦气”。
阿青没理她,自顾自地收拾铺子,将纸灯笼高高挂起,又将一男一女两个纸童子拿出来,摆在了正对着老妪的方向。
老妪见状侧了侧身,往旁边地上重啐了一口。
那老妪左等右等不来客人,又重新打量起阿青来。模样清秀,身段结实有力,屁股也大,亏了是个没前途的小丫头,遥望了眼院中那位,心下惊叹世间竟有仙人。
可仙人指望不上,讨个仙人家的小丫头回去给儿子做媳妇值当!老妪忖着,捡了筐中个头大又鲜嫩的甜瓜,扯了笑就朝阿青走过去。
阿青早就瞧见了老妪的动势,打量她也就罢了,竟还敢去打量她家娘子!当即丢了手中的活计,转身去将院门掩上,回头又狠狠瞪了那老妪一眼。
老妪路走到一半吃个瘪,不好再往前。
这时候从巷口走出来一华衣妇人,约莫三十岁,香肩半露,胸脯丰润,头上珠钗乱打颤,颊上还有一抹浅红,好似刚喝了一壶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实在是有韵味。
阿青将铺子收拾毕,正要往院中去,就见老妪朝妇人那边笑迎上去。
“这位夫人,尝尝老身家的甜瓜,刚摘的,可新鲜。”谄媚之极。
“滚开。”妇人拍开老妪的手,万分的嫌弃。
“夫人不知,我这瓜美容养颜,吃一颗年轻十岁,吃两颗年轻二十岁,三颗四颗长生不老……”
妇人睨了老妪一眼,满脸沟壑,活像个老树皮,扯她的手指甲里全是黑泥,烦到极点一把推开了那老妪,骂道:“老东西,我说了不要!”
老妪看着身子强健灵巧,谁曾想脚下却是软的,一碰一歪,直挺挺仰面倒下去,后脑勺磕了个震天响,当场就见了血,老妪伸手摸出一把血来,当即就抱着妇人不撒手了。
“杀人啦!杀人啦!天子脚下,莫非没有王法!你若是不想买我的瓜!走便是了,推打老身作甚!来人啊!杀人啦!”
“阿青,外头怎么了?”乔苑珠正往院中走。
院中那棵玉兰树,终年花开不败,郁郁葱葱有遮天蔽日之势。乔苑珠快步经过树底下时,凭白的,围着她升起来一阵薄雾。
薄雾赤红,将院落隐去,留下赤冽冽一片,弥散着腐肉的气味。
接着满树的玉兰花瓣开始往下落,一瓣,两瓣,越落越多,越落越快,堆叠在她脚下,乍看就像踩在一滩血水里。
乔苑珠皱了皱眉,她心中原本就有些烦闷,白日那个梦已经耗了她心神,如今只想安静做个生意,还要凭生波折,且这味道实在冲鼻,怨只怨她名声太小,没叫那些个山野小妖记了去,还敢找上门撒野。
乔苑珠侧首望过去,听得几声蛇游过枯木的声音之后,旁边玉兰树树干上的纹路开始扭曲折叠,逐渐现出一张人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