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开始稀稀拉拉地落下,秦九叶却在自家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老旧的柴门是掩上的,可门口那张破了一半的门神却掉了下来,有些凄凉地躺在门板前那块石板上。
这院门有些年头了,门枢因为老旧而愈发脆弱,她平日里进出这道门,开关的动作都尽量轻缓。不止是她自己,她也是这般交代金宝和李樵的。
换一对好门枢又是一笔银子,谁弄掉了门、谁便要掏银子。
是以即便那门板上的门神已掉了一半,也从未彻底掉下来过。
除非最后进到这院中的人忘了她的嘱托,用了比平日大得多的力气关上的门,这门板上的门神画才会掉了下来。又或者……是有外人进来过。
骤雨将至,总会起风,若是风大,也有可能刮掉这轻飘飘的一张纸,要么是这门神“大限已至”,确实该换对新的了。
秦九叶下意识地为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幕找些无关痛痒的理由。这不能怪她,怪只怪她向来小心,是以果然居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事了。
能出什么事呢?或许就是阿翁今早离开苏府后顺道来看她,进院时因为心急才会这般的吧。
秦九叶边想边伸手去摸门栓后的铁片,方才碰到那粗糙的门板,突然觉得手上有些黏腻感,低头一看,只见昏暗中指尖一点模糊的红色。
院门没锁,她这一动便吱呀一声敞开半扇。
雨水越发密集起来,片刻间已密如珠帘。
身上那半干未干的衣裳重新被淋得湿透,像隔着几层布裹在身上的一层壳子,令人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喘不过气来。
心头最后那点侥幸破碎了。秦九叶咽了咽口水,抬眼望去。
破旧的门板后,院子里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死一样的寂静。
是山匪进了村来劫家吗?还是在宝蜃楼的时候她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那白家找上门来?再或者是她先前救过的什么人出了什么岔子……
秦九叶有点慌了,她想转身逃跑,再大喊几声救命。
可这荒村野岭的,家家户户本就隔得远些,一入夜更是闭门不出,她就是叫破嗓子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救她。再者说来,她这破草堂也没什么值钱玩意,除了她藏在灶台下的那些银子……
她买院的银子!
恐惧瞬间被愤怒淹没。若是辛苦攒下的银钱便宜了旁人,她便是拼着一口气和对方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就这么逃走。
秦九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不怕死的劲,一巴掌推开门,不管不顾地就冲进了院子。
雨越下越大,雨点子落在院中的细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坑洼。她望向那些坑洼中的积水,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日穿过桑麻街时、匆匆瞥过的那石板上的黑色。
雨水可以冲刷掉很多痕迹,包括红色。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雨水砸出来的混沌,她什么也分不出、什么也看不清。
可下一刻抬起头来的时候,秦九叶疾行的脚步蓦地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