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血湖,即为“血水之湖”,又称为血塘或血盆。在古越的丧俗观念中,血湖原本是有罪灵魂的所居之地,不禁男女,是另一种概念的“地府”。
血湖自下而上,连接奈河,共有十二泉,对应十二层炼狱,与十八层地狱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在后世的传播过程中,道佛吸纳、融合了古越的理念,血湖逐渐演变成专为女性设置的地狱。
枉死的女人是罪,自戕的女人是罪,难产而死的女人亦是罪。
他们说,月经恶露产生的污血会使灵魂堕落。
他们说,女性生而有损,死后灵魂需要被拯救,在丧葬时需额外举行“破血湖”的仪式。
他们说,妇人难产而亡,灵魂会被扣在阴间,成为离宗的孤魂野鬼,不能享人间香火,怨气横生,会给阳间婆家兴灾作难,故而视为不祥。
传闻堕入血湖第十二泉的,便是难产妇女的亡灵。
墨观至细细说着,小黑猫歪着脑袋听着,喉咙里咕噜咕噜,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在听到妇女灵魂污浊论时,小黑猫冷嗤一声,甩着脑袋打了一个响鼻。
有关血湖奈河的传说,历经数代加工演变,出处如何,早已不可考,各种说法甚至彼此冲突,互为矛盾。墨观至所知的也不过是皮毛,或许离“真相”早就十万八千里。他隐约觉得,钟情之死,会与她腹中之物有关,会和血湖的某些民间传说有关。
小黑猫摇着尾巴,一双大眼睛闪着无辜澄澈的光。他的态度十分明显:我只是一只小猫咪,我什么也不知道喵。
墨观至倒也不指望这么一只别扭的小家伙能够主动答疑解惑,为他指点迷津。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想和小黑猫说说话,总觉得如此就能帮他理清思路,帮他压下脑中冒出的各种奇怪杂乱的想法。
墨观至正要多说几句,忽然听见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探身四顾,试图寻找其余人的踪迹,然而血河红浪滔滔,依旧如故。
而此时,在墨观至的视野盲区,严粟一行人已然攀爬至血河末端。
那高耸入云的猫爬架看起来十分骇人。他们原本以为此行十万八千里,定然要爬上许久。神奇的是,整个过程比他们想象的要容易很多,他们甚至极少留意到时间的流逝。在所有人筋疲力竭之前,不知不觉,自然而然,众人已然登上猫爬架的顶端。
严粟率先站了起来,朝着血河的尽头眺望。还不等他研究出阁所以然来,巨型猫爬架蓦地凭空消失。众人脚下一空,失去依靠,在万分惊恐中倒头栽下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跌落云端的惨剧并未降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过,众人身体一歪,反而像下饺子似的,正正好好跌落血河之中。
啊啊啊——
一时间,血色的水花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一回,墨观至和小黑猫终于捕捉到众人扑腾的身影。
墨观至:“……”
嗯,不知为何,白花花的在红汤中翻滚,这场景不仅不太恐怖,反而有点……呃,美味?
第85章渡船喵呜呜
滚烫的锅底,白花花的饺子,咕嘟咕嘟,再来点肉丸子、素丸子、粉肠……
还不等墨观至想好,血河的锅底到底应该是番茄味的还是经典红油味的,远处传来饺子们乱七八糟、歇斯底里的求救声。
墨观至回神,浅浅地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
小黑猫两脚踩在墨观至的大腿上,两只前爪却扒在蛇饼船的边缘,探头探脑往下瞅,同样八卦十足地听热闹。
墨观至摸了一把小黑猫顺滑的后脑勺,得到对方好奇的回望。墨观至清了清喉咙,面上重新换上天真的忧愁,口吻生硬,语带不安道:“他们好像游不过来呢,这河水会不会有危险,太可怕了。”
小黑猫无奈叹气,他选定的人类哪哪都好,就是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他略作思忖,抬起一只爪爪,轻轻拨弄脸颊的毛毛。再抬爪时,素来不掉毛的小黑猫的指甲缝隙间夹出一小撮细碎的毛毛。
小黑猫噘嘴,随意一吹,猫爪爪一摇一挥,碎毛毛四散,随风吹向下方。旋转着,舞动着,毛毛最后化作一艘艘黑色的纸船,如枯木般悠然落在河面,打着旋儿逆流往下走,朝着那些起起伏伏的脑袋们飘去。
入水的那一瞬间,张玄沄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血水扑面而来,从口鼻灌入,腥臭无比,令人作呕。那水意外地浓稠,与其说是河水,不如说是稀释的泥浆。
张玄沄拼尽全力扑腾四肢,作垂死挣扎。他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粘稠的血水冲刷着脆弱的眼眶,刺激得他泪流不止。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最后融入河水之中。只是扭动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竟毫发无伤。
血河之水并非如预感中那般冰凉刺骨。它更接近某种温泉,温度恰到好处,给瑟瑟发抖的躯体带来难得的一丝温暖。
张玄沄稍稍稳定心神,暗自祈祷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挥动双臂,双腿拨水,努力在水下维持平衡,同时四下打量。
阿波就在张玄沄的不远处与血水搏击。他的游泳技术显然不如张玄沄,只能以最原始的狗刨的姿势,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肚腩优势,在水里沉沉浮浮,活像一只大胖饺子开了锅。
张玄沄迅速别开视线,不忍直视。
其余人的境况竟还不如阿波。其中最惨的莫过于那个中年男人。早在落水那一刻,他就从昏死状态醒过神来,此时尖叫着、挣扎着,四肢并用,疯狂扭打,闹得水花炸开,血水四溅,好似活鱼下了油锅。
覆在中年男人身上的血水仿佛格外黏腻沉重,一个浪头打过来,压得他脑袋朝下,上下颠倒,久久无法浮出水面,只余下水面一连串急促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