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千怡啜泣道:“叫她们请安不肯,叫她们罚站也不肯,还差点使唤仆役与安亲王的奶嬷嬷动了手,府里奴才个个使唤不动,听说皇太后赏赐下来的冰都不给抬进去,生生晒化了给推回了宫里,整天叫我们吃些青菜豆腐,就是为了给安亲王一个下马威,那沈莲还动手打了沈容,对他拳打脚踢,还骂了沈容生母,就这样,沈康还怪我不知道帮忙,女儿怎么帮忙?女儿才嫁过去多久,自己都得规行矩步的,哪里敢管他们的事情。”
睿王一拍桌子道:“这沈怀荫真不是个东西,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在府里头宠妾灭妻,把妾侍骄纵得无法无天,给我在后院挖坑呢!”
贾千怡哭得没了力气:“父亲,您说现在怎么办嘛,女儿实在没主意了。”
睿王琢磨半晌道:“咱们与沈家毕竟是亲家,此时不能轻举妄动,若是圣上还在气头上,咱们力挺沈家,反而叫圣上发难,先探探形势再说。”
贾千怡无语叹气。
睿王道:“寻个借口,你先住回王府里,等过了风头你再回去,无论如何,为父总会保沈康周全,此事你不要管了,我叫靖承去与沈康谈谈心。”
第119章
赵念安睡醒了午觉起来,却不见沈容身影,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自己穿了衣裳出来,朝外喊了一声,双喜推了门进来,笑说:“少夫人,您醒啦。”
“沈容呢?”
“少爷在湖边喂鱼呢。”
“这么热的时候去花园做什么。”赵念安咕哝道,“走,去看看。”
夏日黄昏的湖面仿佛泛着金光,如佛光一般圣洁,沈容背影萧索站在那里,长发被晚风卷起,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令人悲悯的情愫。
赵念安疾步向他走去,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腰,沈容撇过头看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沈容长长叹了口气道:“近来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和母亲在那个家里就像是外人,祖母提防,父亲打压,康姨娘磋磨,只有祖父真正心疼爱护我,是不是他一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所以给我取名沈容,希望我能有容人之度,是不是他知道我终有一日会报复,会行差踏错,所以他临死前要把免死金牌传给我。我毁了相府,也是毁了祖父毕生的心血。”
赵念安环住他的身体,闷闷说道:“他一定是心疼你,才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他害怕你吃亏受害,所以给你免死金牌,他替你取名沈容,是希望其他人可以容得下你,你没有毁了相府,沈怀荫本就没有拜相之能,如今不过是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你是老相爷的嫡孙,你考了探花,你当了院史,你没有令他蒙羞。”
沈容反手将他抱住,将脑袋俯进他的肩窝,闷声闷气道:“我沈容何德何能此生能娶你为妻,这天下间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真正有容人之度的人是你。”
赵念安摸了摸他的头发,禁不住笑道:“那你上辈子肯定做了许多好事。”
沈容抬起头来,缓缓说道:“相府的根基从祖父过世后就已经烂了,轻轻推一把就会倒下,我真正要做的事,是把当年陷害我母亲的凶手抓出来,为我母亲洗脱冤屈。”
赵念安点点头:“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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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娘从陈夫人手中真正接过了管家的权力,林姨娘被沈相关进了柴房,陈夫人称病闭门不出,贾千怡又回了娘家,康姨娘与沈莲更是只剩了半口气,春归院的奴才们也都挨了打,没有一个能爬起来伺候的,整个府邸上下静悄悄的,毫无生气。
刘姨娘管这上下也无甚要紧,府里头如今这番光景,哪里还有人来走动,只酒楼的掌柜亲自来了一趟,讨要了八宝鸭的三十两银子。
刘姨娘早起送了老爷去上朝,又去给老夫人请安,亲自伺候汤药。
她端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亲自捧着汤碗,口口声声劝着,老夫人蜷缩着身体躺在被子里,只用后背对着刘姨娘,年迈无力的声音缓缓响起:“快两个月了,容儿可曾来探过?”
刘姨娘微微垂下眼睑,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表情,忖了半晌,轻轻说道:“太医是他请来的,还叫送来许多名贵药材,指明了是给老夫人您的。”
老夫人窝着脸,哽声道:“他到底是恼了我了。”
刘姨娘无可奈何,只好劝着说:“容少爷年轻气盛,疼爱夫人罢了,老夫人想开些吧。”
老夫人久久不曾回她,屋子只有窗板被风吹动发出的吱嘎声响。
刘姨娘的脸上带着一丝凄凉道:“老夫人,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老夫人抬起一点脑袋,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刘姨娘,温声问道:“康氏与莲儿伤势如何?”
刘姨娘抿着嘴,眼神微微闪了闪,老夫人猛一转身,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她,追问道:“照实说!”
刘姨娘不敢再瞒,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垂眸说道:“她们那日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郎中来看过,说是没有性命之虞,只是那伤口过于狰狞,加之天气炎热,伤口化了脓腐烂得厉害,郎中来剔了腐肉,来来去去怎么都不肯好,郎中说须得躺上四五个月,至于日后会如何,就得看造化了。”
老夫人一把抓住刘姨娘的手腕,她手一颤,碗里的汤药撒了一手,老夫人紧紧擒着她,颤巍巍道:“什么叫日后造化?你给我说清楚!”
刘姨娘吸了吸鼻子,流了一滴眼泪,缓缓说道:“莲小姐倒是没什么,只是康姐姐兴许好了以后走路不顺当。”
老夫人懊恼痛苦地松开她的胳膊,无力地靠倒在床背上,刘姨娘连忙取来软垫塞进她腰间,扶着她身体,哭劝道:“老夫人注意身体啊。”
老夫人眼底悲哀道:“什么叫没什么,莲儿还未出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屁股,还是皇太后身边管事嬷嬷下的手,今后谁还会要她,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刘姨娘抱住她身体,与她一并痛哭,似是感同身受一般劝慰道:“不会的,有老爷在,咱们莲小姐不会没人要的。”
老夫人悔不当初,她想用孝道压赵念安,赵念安反用礼制压她,这终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这一步她走得太着急了。
老夫人喃喃一般说道:“幸好没有牵累到康儿,贾千怡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