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安心里那个着急啊,这棠溪追要是出来了,第一个拿霍存开刀,第二个,不就是自己了么。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着急,他已经是大内监了,每一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逮着他出错攻讦。
一个小内监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走到裴厌辞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后带着人离开了大殿。
棠溪追率先发现他的离开,接着是李仁安。
看这意思,今天也是不会出结果的,面上还是悻悻然起来,草草结束了这次朝会。
裴厌辞随着小内监绕过一处处高楼大殿,随着丹石味道越来越浓,最后停在了长生殿。
前殿很空旷,角落处井然摆着几个来不及收的道家仪典用的法器,绕过前壁,后方偏殿上方袅袅冒着灰黑色的烟雾,闻着让人心闷闷的。
殿门敞着,里面东西都搬空了,只有一口两人高的大铜炉,底下不停烧着火,熏得整间大殿乌烟瘴气,几个穿道士袍子的少年灰头土脸的。
“陛下。”李仁安才刚开口,站在铜炉不远处的皇帝立刻惊吓般扭头,见到来人,原先的紧张转化为惊喜,亲自上前将裴厌辞迎了进来。
“裴卿,你来看看,朕炼的丹药到底有何不妥。”皇帝称呼人的语气都热情了不少。
裴厌辞一脸受宠若惊,被他拉进屋,“臣不懂丹药。”
“你不懂?”皇帝反问他,有一瞬间,迸发出惊悚骇然的光芒。
裴厌辞急忙紧张道:“臣从未炼过丹药,更没吃过丹药,至少这十几年来……”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甚,更加慌乱地找补,“除了这十几年也没吃,不是,臣就活了十几年……陛下。”
他干脆行了个礼,“臣对炼丹修道一事实在知之甚少。”
“朕晓得你还未弱冠,你是国子监祭酒,博览群书,想必对丹石药丸也研究甚多,等会儿你吃几粒,看看与你所学相差多少。”
皇帝对他的话更加欣喜若狂,眼神亮得惊人,瞳孔缩起,显然不可抑制地处在异常的亢奋中。
单单是裴厌辞见到了都有几回了。
那种像是在燃烧自己生命的亢奋,在强烈的情绪波动过后,又会陷入更加萎靡不振的境地。在经历过精力充沛之后,皇帝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出现这种衰老迟钝的样子。
裴厌辞可不想步皇帝的后尘。
刚要拒绝,一个老道士从后面走了出来,“陛下,长生丹乃是机缘之物,若是旁人吃了去,万一恰好夺了陛下的机缘……”
皇帝果然面露迟疑。
裴厌辞忙转移话题,“敢问这位仙家名号?”
“贫道道号一淼。”
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裴厌辞在打量他的时候,一淼也在看他,这么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些甚。
“你、你这是……”他指着人,满眼不敢相信。
“道长,你怎么了?”皇帝问。
“没事。”一淼自觉失态,胡乱扯了些话掩饰,但时不时偷瞄裴厌辞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没事人。
很快一淼指挥手下小童和道士开炉,这一炉又炸了,出来的丹药品相不是很好。
裴厌辞可不想吃这短命玩意儿,一淼似乎也怕他看出甚来,心虚地找了个借口把丹药送到后头。
“裴卿,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可曾在书里看过长生之法?”只剩两人时,皇帝问。
“陛下九五至尊都还在摸索,臣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晓得这些?”裴厌辞拱手道。
“之前朕还囿于长生之道,殊不知得道之法万千,借尸还魂,亦可称作上乘之法。”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果不其然看到对方脸色变了变,又故作镇定。
“陛下说的话,臣不太懂。”
“朕让大宇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为了天下黎明苍生着想,朕也命不该绝,应当与天同寿,与百姓永享这盛世太平。”
这一番话霸气侧漏,皇帝眼里精光闪现,野心勃勃。
“区区百年腐朽之躯,朕怎能受困于此?”
“陛下洪福齐天,寿比南山,是大宇百姓之福。”裴厌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