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辞将僵硬成型的尸体递给门外的小厮,站在门槛边,目光微睨。
“你真的做好了放弃王家一切的准备了吗?”
越停能力比他强百倍,尚不能摆脱世家与亲情的束缚,他呢?
“你妹妹惨死的仇,谁来报?”
王灵澈眸光震动。
裴厌辞与王夫人说了一声,将人带回了裴府。
王灵澈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送饭菜的下人说他一直在念经,脸色差得吓人,裴厌辞见他没死,也就不管他了。
他从王家回来后,就没看到棠溪追了,想来应该是去大牢,将替身换了回来。
国子监去年新通过的招生章程今年开春就要开始施行,他和方清都忙活了几天,差点忘了第二日的朝会。
着急忙慌地赶去皇城,路上差点撞了顾万崇的马车。
顾万崇眼见是他,又没注意到自己,让车夫主动避让,少与他生事。
心里暗骂了声晦气。
就是因为棠溪追那阉人一直迟迟不动手,才让这张明媚清朗的脸时刻晃荡在眼前,刺痛自己的眼。
看来他得换个人。
棠溪追好歹是个美人,他要用最丑陋肮脏的阉人来侮辱他!
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么早,外面怎么有这么多人?”
隔着帘子,车夫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刚从名友戏院看完通宵场的人回来。”
“近来他们排的戏太好看了,大家都在聊呢。”顾万崇身边的小厮道,“殿下何时也带我去看看呗,听说郑家倒卖盐铁一案也被演出来了,大家才晓得世家地主哪里是大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没错,原来还想着,世家和地主们给我们租地,是给我们赚钱的机会,我们应该感恩戴德。哪里想到这本来就是朝廷给我们种粮食的地,怎么反倒被他们给圈了去。我们种着自己的地,还要交钱给他们,哪里有这样的道。”
“这些好戏就该让全天下人好好瞧瞧,你们有感觉到么,王薛崔越几家浪荡少爷们这些日子都安分了不少。”另一个小厮道,“就是那戏看完,我做了几晚的噩梦哩,那些世家和贪官忒坏了。”
“天天囔囔着要看的也是你。”车夫慈祥笑道。
安京已经是大宇最繁华的州城了,青楼楚馆林立,赌坊鸡舍遍地,但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甚至下贱身份的人来说,那些地方他们一年才能去几回啊。
而名友戏院常看常新,戏剧他都看了不下十话,不少拗口台词都倒背如流,价格还便宜,能喝一壶免费茶水。人家不嫌弃自己寒酸,自己自然乐意去。
不知不觉,去的最多的,就是戏院了。
“这家戏院背后的人,回头你找人查查。”顾万崇总觉得不对劲,“如此编排世家是非,还能活得这般好,背后可能有个大靠山。”
“都换名字了,应该也不算吧。”
“你能联想到那些世家,别人就想不到?”
“查过了,殿下,是姜逸将军的产业,但应该不可能,再往下深究,似乎跟宫里有关。”小厮为难道。
“宫里?怎么会?”
“说不清楚,也没证据,但扼鹭监曾经插手阻止我们深查下去,说是上头的命令。”
“棠溪追?”
这倒有可能。
“还要再上面……”
顾万崇神色一凝,眼里闪过一抹深究。
这抹深究一直延续到他进了金銮殿,看到手脚棠溪追手脚带着厚重的镣铐,逆着光,闲庭信步越过群臣,走到龙椅陛阶下最前端。
棠溪追一身白纱袍,荒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从垂顺的乌发中抬起,淡漠得犹如看一群蝼蚁。
蓦地,大而狭长的眸子弯起,嗜血的唇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好久不见,诸位。”
前排的大将军、顾九倾、崔涯、顾万崇等人纷纷后退了一步。